大家都能看出雷特依旧有些不安,大家也都理解雷特为何会有这样的不安,尽管除了雷特之
外,大家都能说出一个理由,但同样清楚,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充份。只是,《北极星》 的旋律在
回响,聆听那旋律,心中也会产生律动,滋生出一种奋力-搏的冲动和勇气,而这份冲动和勇气
是比回避风险更加重要的东西一那 “旋律”是如此述说的。
在这里,有清晰聆听“旋律”之人,有下意识接受这“旋律” 之人,也有无法聆听“旋律”
之人,但是,无论是否能够具体听见这“旋律” ,“旋律” 都已经在这个噩梦中回荡。
“为了保险,我不会把具体的方法告诉你们。”知音爱美的表情严肃起来,“只 要能够让我
接近神子母体就行,后面的全部交给我来办。
“我可以助你-臂之力。”雷特果断说,
“其他人就留下来吧,尽可能躲远一点。
“我也可以帮忙的。”鹫峰红苑连忙说,却被雷特即刻打断了。
“你要照顾好哈姆和经纪人小姐。”雷特+分认真地看向她,这不是提出征询和建议,而是
不容反驳的指示。即便雷特也说服了自己,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所有人都陷入这个充满了风险
的计划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经纪人小姐和昏迷的哈姆都需要人照看,而神社巫女的目标也不应该
是神子母体,她在这个战场上的任务比所有人都要明确:除了那个怪诞的蟾蜍神明之外,别无其
它。
“现在音无结弦先生还在牵制“神明’ ,你不要浪费他给大家争取到的时间。”雷特十分清
楚,眼前的这位巫女小姐虽然暂时摆脱了“神明" 的影响,但对如何在这个噩梦中封印“神明”
还是毫无头绪。神子母体和上原专务带来的难题,也根本比不上“神明”的威胁。他从回荡在这
片天地的“旋律”中聆听到的事实,其实比告知这些同伴的现状还要恐怖:吉他手的《北极星》
其实对“神明”毫无作用,那所谓的“牵制” 根本就是玩笑。
“神明”暂时还没有进入噩梦,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等人暂时有了对付它的办法。这个事实
让人感到绝望,雷特不忍心让大家知道如此残忍的事实。“神明” 随时都有可能进入亚梦,而当
它进入噩梦,在午夜回响的神社里所发生过的灾难,很可能在众人身上重演。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 这位巫女小姐依旧拿不出当年神社封印“神明”的手段,恐怕就连马恩先生也没有办法。
“神明”已经彻底破灭了午夜回响的神社,自己这些人能够逃入噩梦,却再也不能逃回去了。这是雷特不得不同意冒险的理由之- - ,他很清楚地认知到,如果拿不出解决方案,也无法开辟
新的战场,那自己等人就只能在亚梦里等死。
自己等人已经退无可退,这个结缘神的噩梦已经是自己这些人的斯大林格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算被知音爱美的计划打动了,但他依旧有自己的坚持。哪怕不喜欢用
这么强硬的态度对这些个女性发号施令,也无法再退让一步。
雷特的态度已经从他的口吻和眼神中表达得十分清晰,三位女性你看我,我看你,根本无从
反驳。
“那就开始吧。”雷特顿了顿,对知音爱美说到:“只要让你靠近那个女人就行了, 对吧?
“是的,靠近她,越近越好。”知音爱美点点头。
“那就抓稳了。”雷特抓住她的手,正准备深入“旋律”之中,却听到知音爱美突然哼了几
个古怪的调子。他顿了顿,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许在普通人听来只是“奇怪的声音”罢了,但他
此时所聆听的声音,完全是从怪诞的角度出发,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正是这几声调子所呈现出来
的格格不入的感觉。
古怪的调子完全不在节奏上,越是对“旋律”敏感的人,越是能够感受《北极星》那-致的
连贯性,就越是可以感受到这一一点。在雷特的聆听中,这古怪的调子刚出现,就让覆盖全场的《
北极星》变得有些别扭。
如果同样是两首优美的曲子同时演奏,聆听乐曲的人们大概不会有意见,混杂的旋律也并不
总会如油和水- -样泾渭分明。可是, 对雷特来说,知音爱美哼出的调子,和吉他手演奏的《北极
星》就是这样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东西。若要单纯从个人的审美和听
感去对比,知音爱美哼出的调子堪称丑陋。
即便如此,雷特也不会否认,这“丑陋”的调子也是一种旋律。随着知音爱美的低声哼唱,
他能够从中听到“声音”构成“旋律”时所必须具备的一切要素。
比起雷特的敏感,经纪人小姐和鹫峰红苑仅仅是觉得知音爱美的曲调有点古怪罢了,而经纪
人小姐更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知音爱美究竟在哼些什么一那是从音 成大悟的遗稿中截取的
片段,之后转入了知音爱美自己的创作。
目前为止,知音爱美大部分创作都基于对音成大悟的音乐遗稿的借鉴,但是,经纪人小姐此
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听到过的,知音爱美的作品,其实都很难听。
她很确定,自己熟悉这个古怪的曲调,这首曲子明明是知音爱美的得意作品,经受过现场演
奏的考验,得到过其他同行的赞美,而乐队的名头就是从这首曲子开始打响的。她在过去不知道
反复听过多少次,按道理来说,这首熟悉的曲子,根本就不应该这么难听。
可如今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越是认真去听,就越是觉得难以忍受。她以为是《北极星》
那优美的吉他音,以压倒性的美好衬托出了这份丑陋,可就算有这样的理由,也无法让她无视知
音爱美那走调的嗓音。甚至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难听的声音,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
这么难听的声音竟然是知音爱美的声音。
她相信,任何- -个喜欢音乐不,.只要是音感正常的人,都绝对不会认可这个声音是
从一个歌手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她继续听下去,五脏六腑就好似有许多看不见的手在抓挠,就好
似自己的耳朵和大脑要在这个腔调中融化了。这种声音,根本就是一种对她所认知的声音本身的
亵渎!
经纪人小姐几乎就要暴跳起来,但在下一刻,她就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她看到知音爱美
的嘴皮子还在掀动,她知道她还在歌唱,她莫名感到一种恐惧,而且,她无法分辨,这种恐惧究
竞是来自于对这个声音的不认可,还是来自于她听不到这个声音。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一爱美?
经纪人小姐无法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忍不住开口了,但是,就在自己开口的一刻,所有的
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无论是怎样的声音,无论是人声还是吉他手,全都
好似蒸发了一样。在她的感受中,这个怪诞纷乱的世界,陡然间变成了一个扭曲的,静默的世界.
她好似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幻觉,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个幻觉,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个扭曲
的静默的世界里堕落,比之前那古怪难听的声音还要可怕。
经纪人小姐的脸是苍白的,雷特的表情也是一副难 以忍受的样子,但是,鹫峰红苑似乎什么
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