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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回暖了一点，地上薄薄的冰层融化了，地都是潮的，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可能还要下雪。曹敬向单位请了一天假，刚搬家，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这个小区在市区东北侧，区内有七八家小学，而离这里最近的小学是一家市重点小学，全市的重点小学有八所，里面又分“前四所”和“后四所”，都是全市幼升小家庭想要入学的学校，而这家沧江第七小学是后四所之一，至于更细的排名，则什么说法都有，并不固定。
由于是重点小学，周边的学区房价钱也水涨船高，虽然还不及前四所周围的小区那么寸土寸金，但曹敬现在住的公寓房价也足以让一般人倒吸一口凉气。曹敬在分配文件下来后去房产中介那里查了一下房价，看到价格后紧张得胃疼了半天。
全市小学除了周五，一般都是早上七点至八点开门上学，下午四点四十左右放学，周五则是下午3点放学，曹敬今天特意早起，早上六点半就出门，在小区大门口逡巡了半天。旁边有个小推车卖早点，他买了一套煎饼，一杯豆浆，站着吃了，虽然他穿得挺厚，但风吹过来还是刺骨的凉。
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蓝色校服，戴着红领巾的小孩走过来，在早点车边上买早餐。曹敬走过去，又买了两颗茶叶蛋，两块黑米糕，两只豆沙馅的白米糕。
小孩戴着一副拴着绳的眼镜，鼻子冻得发红，耳朵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紫色的冻疮。曹敬瞥着他买完早点，一边吃一边走，就跟上去喊他名字：“张存昊!”
小孩转头看着他，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曹敬到底是谁，又怎样知道他的名字。
曹敬轻声道：“边走边说。”
他把一半的点心递给这小孩，对方咽了咽口水，想接过来又畏畏缩缩的。
“别怕。”曹敬说，“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你叫张存昊，你爸爸叫张宏，你妈妈不在了，这些我都知道。”
“社会上骗小孩的骗子都知道这些!”小男孩嚷嚷道，“你如果是想来骗我，那肯定都知道这些!”
曹敬笑了，道：“我还知道别的。你喜欢的女生叫王佳佳，她上课的时候总是很积极发言，你坐在她右边，所以你总是向左看，假装在看窗外。你还记得夏天穿短袖短裤的时候，她转身的时候能因为短裤而看见大腿根部，你因为她而觉得有点龅牙的女生很可爱……别跑!”
曹敬抓住小孩的衣领，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不是常人。我来自未来，我还认识未来的你。”
小孩张大嘴巴，显然害怕自己遇到了疯子。
“未来的张存昊因为学习成绩好，成为了世界知名的大科学家。”曹敬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哪怕你现在害怕回家，你也最后撑了下来，你会活得越来越有滋有味。以后你会因为发奋读书，赚了很多钱，还能和王佳佳有一天在一起——当然，这都是你一直坚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结果，等你长大了，你就能从这个家里远走高飞……再也不用面对你爸爸。”
曹敬摘下手套，用食指按在他的眉心，轻声道：“这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张存昊的祝福，从今以后你就不会害怕被你爸爸打了。如果他喝醉了，就跑出门去，等他睡着了再回去。要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度过这一切考验，长大变成很优秀的大人。”
他把茶叶蛋和米糕全部塞进对方手里，又拿出五元钱放进对方的口袋，笑道：“鸡蛋是补充蛋白质的，而米糕是你一直想吃的。看书的时候要注意距离，保护好自己的视力。然后去学校对面买一个毛线帽子，耳朵要保暖。”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跑开了，转了个街口才停下来喘气。
上次做这种事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曹敬忍不住暗暗发笑，自己骗人的功夫好像都落下了不少。不过当年自己还是小孩的时候，装神弄鬼总是让人很难相信，现在长大了，倒有一些更高级的骗术能施展，而自己的心灵感应技艺也进步了些。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按照时间列了好几个目标，这个张存昊是第一个。
还有一个是中午十一点，和他住同一栋楼，五楼的崔秀英女士。
这一次，曹敬假装自己是社区工作人员，曾经用过一次的把戏。在对方开门的时候，曹敬问：“是502的崔秀英女士吗?”
门只打开了十公分，一个警惕地盯着他的妇女，保养得不错，眉间竖纹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明显。
“你们邻居投诉，说每天下午你们家里就吵架，还砸东西，影响他们生活……”曹敬看见她肩膀一动，立刻伸出脚插在门缝里，“别急着关门，问几个问题!现在关门了，下一次上门来的可就是警察了!”
“我们家里吵架管他们屁事!砸东西怎么啦?又不是砸他们家东西!有本事让他们亲自来我家?”
声音很尖利，曹敬忍不住皱眉，他等对面一串骂完，问：“里面是有个老太太是吧。多大岁数了，家里就你一个人?你老公呢?你家里没娃要带么?”
对面又是一串炮仗般疾风骤雨的痛骂，哪怕在曹敬工作中接触过的各种家长里，这也算是头一号难缠的了。哪怕他早就知道这家里的情况，也得装模作样地听完一遍。丈夫去外地打工已经好几年，都没了音信，家里她妈老年痴呆，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愿意养，最后是几个兄弟姐妹每月每人给她一百块钱，让她来赡养，她就把平日生活怨气都撒在老人身上。
曹敬之前考虑过举报给街道的人，但推敲一下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知道这位姓崔的女士不是开展教育就能教育好的人，在外面丢了脸，她转过身就要把气再撒到老人身上。
从前的曹敬会在对方耳边许下一个恶毒的愿望。现在的曹敬掏出几张票递给她，对方劈手夺过，看了一眼，皱眉问：“这是什么?”
“街对面，工人公园里歌舞联谊的票子，这是社区送的。进场要一块钱，或者用这个票子。”曹敬侧头看了看，“会跳交谊舞吗?要学的话也很简单的，比去麻将馆里搓麻将要好。”
对方把票子揣进兜里，嘟囔道：“就知道你们把我们业主的好处全吞了，还有什么?”
“没了。”曹敬摊开手，“但之后还会定期回访，如果还有人向社区举报的话，那下次就有那些老太太志愿组成的社区服务团队上门了。她们来一嚷嚷，你以后搓麻将也没得安心。名声在外的话，出门买菜也要被戳脊梁骨的。”
对方没说话，啪的把门关上了。
曹敬在自己的本子上又划掉一个名字，那一页上还有十几个名字，他正在点数和思考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看。移开本子，看见骆雯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中间看着他。
“?”
“……你今天没来上班。”骆雯平息了一下呼吸，“我刚从单位一路骑车回来找你，以后你请假也要向我报备。”
曹敬嗤笑道：“我以为你手眼通天，我跟主任请过假，你也该知道……我知道了，下次请假的时候我会告知你的。”
他的秘书在楼梯上喘了一会儿气，语气平静地问：“你今天请假是在干什么?拜会邻居?”
“解决一些生活环境问题。”曹敬想到之前自己把她从家里赶出去的事，“我住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会希望身边的负面情绪少一些。之前我住在一个大仓库里，周围人很少，所以清净。而现在我搬到了一个小区里上千号人的地方，加上我能够心灵感应，所以我……需要把一些身边的问题解决掉。”
骆雯想了一下，理解了曹敬的所作所为，她紧皱眉头道：“主动干涉他人的精神感应……进化者，这对你的个人评价可不是好事。”
“哪怕这在事实上会促进社会稳定?”曹敬忍不住反问，随后他便自问自答，“当然，我能够理解，仅从我一面之词，无法判断我对他人的干涉是正确还是错误。保持不变是最保险的。从管理难度上来说没有问题。”
“你理解就太好了……”
“在你的报告上想写什么就写吧。”曹敬向她点头致意，“我现在做的事，我一定要做。给你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歉意，但请你原谅……我已经有了决定。”
曹敬不再理她，他还有下一个邻居要去拜访。爬了几层楼后，他发现骆雯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走几步她就走几步，亦步亦趋，始终保持在他身后几级台阶，他转过身的时候骆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简直执拗到了让他哭笑不得的地步。
“既然你这么想盯着我，干脆来帮我吧。”曹敬把笔记递给骆雯，“我今天还有好几家要处理。简要的资料全部记在本子上。”
“好啊。”骆雯点头。
“你没意见?”
骆雯笑了，她的笑容里包含的意味曹敬一时难以分辨，他以为会有讥讽的意思，结果却没有。
“我是你的秘书。”骆雯说，“无论什么要求，你只要和我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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