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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历史 > 民国不求生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二国际志愿者

位于欧洲大陆西北端的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坐落于富裕的低地三角洲之上,花园般的城市背后是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世在非洲刚果实行的血腥剥削。

中国社会党在第二国际执行局中的代表熊雄,近一段时间都奔走于巴黎、布鲁塞尔和柏林之间,他致力于说服第二国际承认中国革命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第一次重大胜利”,也希望能够借用各国工人党的力量促使欧美列强尽快承认社会党政府的合法性。

但就结果而言,熊雄还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他刚从巴黎乘坐蓝钢列车回到比利时,沿途信手写下“登高东望一咨嗟,长剑倚天信手拿,北海鲸鲵终就戮,南圻逐鹿竟谁家?”的诗句,埃菲尔铁塔给熊雄留下深刻印象,但同时西欧各国社会党人对于中国革命的冷漠态度也深深刺伤了熊雄的自尊。

“中国的革命已经获得了阶段性胜利,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工人党,在人类历史上头一遭完全掌握了像中国这样庞大又古老的帝国的中央政权……我不能理解,像这样重大的胜利,为什么不能获得国际的重视呢?”

熊雄在火车上向他的同行者——意大利社会党在第二国际的代表墨索里尼——一再发问:“国际执行局能否就讨论中国革命的问题,尽快召开一次代表大会?”

墨索里尼同样不无遗憾地表示说:“您也知道,亲爱的,自从倍倍尔先生去世以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政策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重大转变。而第二国际的经费开支,现在很仰赖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支持,同时执行局也不认为中国革命的问题会比欧洲和平的问题更重要,执行局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争取欧洲大陆的和平。”

德国社会民主党是由马克思亲自缔造的工人党,也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自诞生以来直到现在,除了中国社会党以外最成功的一个工人政党,他们在德国已经发展了上百万党员,是德国议会中最大的党团。

但是选举上的胜利也使得伯恩施坦的改良主义论调,在德国社会民主党内大行其道。伯恩施坦是第二国际中右派的领袖,他主张“和平长入社会主义”,认为议会中存在大量的社会主义立法者是实现社会主义的手段,渐进式的改良和选举是第二国际现在应当采取的主要斗争手段。

在德国社会民主党最有权威的领袖倍倍尔还活着的时候,德国社民党中的左派与考茨基代表的中派结盟,还能够压制伯恩施坦代表的右派社民党人。

但几个月前倍倍尔去世以后,德国社民党的领导权便完全落入了艾伯特等右派社民党人的手里。

墨索里尼向熊雄解释说:“执行局不愿意就中国革命的问题召开国际代表大会,我想您也明白,这并非对亚洲人的歧视——而是因为国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无论是争取欧洲大陆的和平,还是维系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团结,没什么比这些事情更重要。奥地利社民党刚刚成为奥匈帝国议会内的第二大党,国际也不会为奥地利社民党的胜利专门召开一次代表大会,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西欧温暖湿润的海风吹入车厢里,熊雄轻叹一口气,他何尝不明白第二国际这些人的想法?其实欧洲的社会党人们已经是欧洲对东方最怀有同理心的一批人了,所以中国社会党从未对第二国际有过什么奢侈的要求,现在党中央交付给熊雄的任务,也只是希望他能够说服第二国际更重视一下中国革命阶段性胜利带来的影响。

难道连这也只是奢求吗?

“乔治索雷尔先生、让饶勒斯先生……法国人筹措了大约价值一万美元的药品和书籍,托我将这份礼物转交给您。”

乔治索雷尔是法国工团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让饶勒斯则是法国社会党的领袖,同时也是法国特别著名的一位反战斗士。

熊雄接过墨索里尼手里的那份清单,一万美元的物资对现在的中国社会党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但的确礼轻情意重,这份来自法国社会党人的礼物依旧值得中国社会党深深纪念。

熊雄感慨道:“卢森堡女士是专程为中国社会党的事情来到比利时的吗?”

墨索里尼摸了摸他那颗半秃着的颅顶,笑道:“卢森堡女士对中国革命一直都非常关心……但你知道的嘛,她对你们的那位领袖可没有什么好话讲。”

熊雄点点头承认这点,罗莎卢森堡是第二国际中罕见的特别关注中国革命进程的领袖人物之一。除了罗莎卢森堡以外,第二国际其他较有名的革命家,要么如考茨基和伯恩施坦那样对中国革命认为是农民式的暴动而十分轻视,要么如列宁和普列汉诺夫那样认为中国革命不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现阶段的主要舞台,最好的也不过如乔治索雷尔、让饶勒斯、蔡特金这些人一样,对中国革命只是抱有一种东方主义式的、居高临下的同情。

当然,以二十世纪初欧洲大陆盛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那种舆论环境,能对中国革命持有人道主义的同情,就算是非常进步了。

罗莎卢森堡在国际的这些领袖里观点最独特,或许是因为她本身也是出身于受沙皇俄国殖民统治的波

兰家庭,所以对世界上弱势民族的革命抱有更强烈的关注。

熊雄看过罗莎卢森堡前段时间发表的一篇文章:《论中国社会党的组织问题》。

罗莎卢森堡以非常刻薄的文字批判了中国社会党的“中央执委会制度”,她还辛辣地批评了林淮唐的许多做法不仅是“无情的集中主义”,而且是“常常有自居为工人运动中央委员会的皇帝陛下身份”的倾向。

墨索里尼耸耸肩,又说:“卢森堡女士的那句话——真正革命的工人运动所犯的错误,同一个最好的‘中央委员会’不犯错误相比,在历史上要有成果得多和有价值得多——或许听在你们的耳朵里,确实显得有些吹毛求疵。”

中国社会党的几份机关报都没有翻译和刊载过罗莎卢森堡的这篇文章,中执委对卢森堡女士的观点或许就蕴藏在这种行为里。

熊雄是非常认真读过卢森堡一系列著作的,他知道罗莎卢森堡绝非敌视中国社会党的人。实际上她能专程为中国社会党的事情赶来比利时,而且还为筹款帮助中国革命的事情到处奔走,足以说明她革命人格的高尚与纯洁。

罗莎卢森堡厌恶的主要是一个高度组织化、高度集中化的革命党,很难再自觉接受工农群众的监督。就像中国社会党,这个党在几年来革命战争中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党本身的组织度和战斗力,但那之后呢?中国社会党的民主集中制,表现的究竟是工农群众的意志,还是林淮唐个人的意志呢?

所谓的无产阶级,究竟是一个数人或十数人的、不受监督的中央执行委员会,还是真正的有觉悟的人民群众本身呢?

在人类历史上,从来都不缺乏代行权力者最后却篡夺了权力本身。

这就是罗莎卢森堡所说的——“林淮唐会成为宫相丕平吗?中国社会党有能力监督林淮唐吗?中国的工农群众又有能力监督中国社会党吗?”

罗莎卢森堡还批评了林淮唐在解放战争之初,否认国会大选合法性的做法。她认为无产阶级专政一定是建立在代议制民主之上,而中国社会党否认国会大选合法性的做法则严重削弱了代议制民主在中国存在的基础。

“只给政府的拥护者以自由,只给一个党的党员以自由,这不是自由,自由始终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

熊雄对此倒是觉得没有太大问题,解放战争的结果已经证明了林淮唐做法的正确性。而且正在中国即将召开的国民大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比袁世凯、宋教仁版的国会更具有“代议制民主”的面貌。

“我听说……”

火车行驶到布鲁塞尔靠站时,墨索里尼又抬起头说:“卢森堡女士在德国和俄国找到了一批愿意前往上海的志愿者,她托我向贵党询问,中国社会党能否安置好这些外国志愿者的生活?”

熊雄听到这话,两眼终于亮了起来:“这真是我们所希望的!中国社会党渴求一切志愿者的帮助,我们现在在社会主义理论、近现代教育、农业和轻工业方面,都严重缺乏合格的教师、工程师。任何愿意来到中国,真心帮助我们的志愿者,我们党都愿意向他们支付欧洲标准的薪资和相应的生活津贴。”

墨索里尼大笑道:“朋友!他们是志愿者,你懂的,是一些真正的国际主义者,可不是雇佣兵,请您不要拿金钱羞辱他们——我想,只要能够解决基本的生活问题,这些人一定会为中国革命起到非常大的帮助。”

“感谢卢森堡女士……”熊雄握住墨索里尼的手说,“我知道她对中国革命尚有很多误解,对我们的党和领袖也还有一些偏颇的看法,如有可能,中国社会党也希望能邀请卢森堡女士到中国近距离观察这场革命。请她亲眼来见证一下,我们正在发起的革命究竟是皇帝陛下指手画脚的一场农民暴动,还是一场真正的共产主义运动。”

“那就好哈哈哈。”

墨索里尼看向东方,突然间又提道:“您知道自从前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在布拉格代表会议上发生分裂以后,有一群孟什维克国际派分子、从布尔什维克分裂出去的前进派成员、崩得分子和布尔什维克调和派,由托洛茨基领导组织了一个新的团体叫社会民主党人跨区联合组织……”

“我知道,俄国的区联派,他们主要是在维也纳活动吧?”

熊雄一直代表中国社会党常驻欧洲,所以对欧洲各国社会党内部的历史、变迁都非常熟悉。何况区联派的领袖托洛茨基,也是欧洲社会党人里比较关注中国革命的一位革命家,熊雄此前也曾和托洛茨基有过联系。

“区联派对你们中国社会党提出的《十二月提纲》很感兴趣。”墨索里尼说,“国际执行局曾收到过一封署名越飞的信件,他是区联派的成员,据信里讲区联派有一批成员被沙皇政府流放到了海参崴……他们希望能从西伯利亚转而到中国工作去……这些人都是很有教养的学者,可能会为你们起到很大作用。”

“好,我会和中执委联络,请求他们设法帮助那些被困在海参崴的区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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