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为然说着过去的事情，就好像说着别人的故事，很是平静，语气波澜不惊，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他举起空空的茶杯对楚宁晃晃，楚宁再为方为然续了一杯灵茶。
灵茶第一壶浅，二壶浓，三壶就寡淡无味了，甚至其中的灵气也几乎没剩下多少了。
楚宁将残茶一点灵火烧掉，看看船尾的白熊还在静坐，就再重新沏了一壶灵茶，这一壶灵茶的茶叶品质就高了几分。
方为然再将灵茶一饮而尽。
这不是在品茶，这是将灵茶当做灵丹来食用。
“识海毁了，我就是再蠢笨也明白为什么了，我想法逃了出去。龙吟之体，是天生适合修炼的身体，也难怪会被当做炉鼎。”
方为然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看着楚宁问道：“楚道友，若是你逃出去，会如何做？会返回来报仇吗？”
楚宁没有看方为然，只看着掌心的茶壶，好一会才道：“我等修士，讲究的是知恩图报，也讲究是有仇必报。终其原因并非因为世俗中的善恶之分，而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因果而已。
所以每个修士对事情的判断都不会相同。若是我……”
楚宁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从第一次的采补就不
会出现。所以，方道友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方为然笑了笑，举着茶杯敬了敬楚宁：“楚道友杀伐果断，我深为佩服。”
楚宁也举起茶杯示意了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宝船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方为然不言语，楚宁也没有催问。
过了一会，方为然才道：“我以为飞升就一切都结束了，不想，他们竟然在升仙台附近等着我，呵。”
楚宁头侧了下问道：“飞升修士到了仙界，都要重新修炼仙力，怎么还要……”
方为然冷笑了声道：“那是因为飞升修士手里没有灵石，无力再提升修为。若是可以继续修炼，就算受到仙士的制约又如何，总还是能再飞升到天界的。
从头修炼，从练气期修炼起来，区区两千年的时光，再修炼到化神后期可能，可能再修炼到修神，分神，甚至再上一层以至于再飞升吗？
有我这么个炉鼎在，何不搏一搏？”
楚宁全都明白了。他抬头看着方为然，神色渐渐凝重：“道友将这一切对我和盘托出，不担心我对道友也有不轨之心吗？”
方为然嗤笑了声：“道友身上已经有仙力了，还需要灵力吗？”
楚宁竟然点点头道：“说
不得我想要仙力与灵力并存？我集中修炼仙力，让道友为我修炼灵力，不好吗？”
方为然的神情郑重起来，看着楚宁好半天说道：“道友当真？”
楚宁笑起来：“道友之前询问我是否会报仇，我猜，道友没有回去找族长报仇吧，甚至都没有给你的家族添麻烦的吧。”
方为然怔住道：“道友如何知道？”
“道友想必是以为，家族虽然对你不起，但毕竟是家族中的族人，不知道你的父母兄弟亲人可还在，若是还在家族的话，你也担心他们受到牵连。
况且道友龙吟之体，就算损失了百年的修炼时间，也不过十几年就修炼出来了，且因为修为灵力反复被采补出去，道友的修炼速度日益加快，也算是因祸得福。”
方为然嘴巴半张，吃惊地看着楚宁。
“还有个原因就是道友的识海被毁了，没有了神识修为，便是去找族里的麻烦，失手的可能性也很大。”
楚宁看着方为然，再微笑了下，“一个人的性格，经过大起大落，有可能会改变，但也可能不会改变。尤其在下界那样的环境中，族里的人想必平日里待道友都是很好的，有求必应。
所以，道友想到族人，会给他
们想到许多开脱的理由。比如他们的天赋不如你，比如族长是想要整个家族强大，比如你的父母兄弟也在族里。
或者是你如此，也算是报答了族里对你的恩情等等。”
楚宁的语气很是平和，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尤其是你知道你一定是能飞升的，你想着飞升之后，换了一个环境，一切就可以从头开始了。”
方为然缓缓地点点头，苦笑了下：“楚道友几乎都说中了。”
楚宁心里并不以为然。猜到方为然的做法并不难，一个人被骗一年、三年甚至五年都有情可原，可是一骗就是百年，以至于识海都被毁掉，就能猜到这个人的性格了。
并且楚宁与方为然才相识，他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想而知他的性格中带着逃避的想法。
楚宁好奇的是方为然现在想的，难道方为然愿意作为他的鼎炉，而受到他的庇护？
楚宁淡淡地道：“可是新环境并没有给你带来新的改变，我不理解的是道友为什么要将这些与我说？道友的龙吟之体若是泄露出去，想要以道友为炉鼎的修士或者仙士，怕是很多的吧。”
方为然摇摇头：“道友知道了，怎么会将我的龙吟之体泄露出去呢
？道友在灵域内都能如此游刃有余，怕是在灵域之外，也不难生存的。
我愿意用我的灵力供养道友，若是道友肯给我一份仙力真元，我也愿意用仙力供养道友。”
楚宁眉头挑起来：“道友不过饮了三杯茶，现在就有了练气中期的修为了，当然是这灵茶内灵气浓郁的原因。
但是道友若是以如此速度修炼仙力，我想不过数日，道友的修为实力就会高过我。道友会将仙力白白送于我？”
方为然道：“道友不相信我？”
楚宁笑了：“我若是那么容易相信人，刚刚也不会一有怀疑，就痛下杀手了。方道友，你对人坦诚，人却未必都和你一样的。”
方为然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性格里是带着逃避，楚宁说的几乎没有偏差，但，但，他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有这个龙吟之体，明明是对楚宁有好处的，他为什么要拒绝。
方为然不知道该再如何说，捧着茶杯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经脉内流动的灵力那么弱小，却也是一点希望。
他只是希望得到一份仙力真元，能让他修炼下去——现在族里的人已经死了，他愿意为此报答楚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