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魂与神魂的直接面对，最直面的，最无可隐藏的。
所有一切的话语在此刻都是多余的，因为彼此的内心在这一刻是互通的。
被压抑，掩盖的内心，此刻赤裸裸地呈现在楚宁的面前，所有想要忘记的，偏偏以最深刻的影响出现。
“你不该进来。”楚宁听到厉一依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开始，也会从我结束。楚宁，过去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幻象吧。”
“好。”楚宁也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让我也成为你过往幻象的一部分吧。”
这话一出，楚宁就感觉到包拢着自己的神魂一震，先是一点涟漪出现，接着就掀起了波浪。
“你不必这样。”轻轻的叹息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中带着些微的情感波动，“只要我消失了，这个世界就还会和以往一样。陪着我，没有意义。”
“你若是消失了，这个世界对我也就没有意义了。”对比起来，楚宁的声音更淡然，“遇到你之前，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但是之后，是为了我们。
如果没有了你，那也就没有了我们，我不想独自一个人，活在对你的回忆中。一依，这百年来的封闭，还不足够吗？”
“那我要怎么
办呢？”厉一依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要远去。
厉一依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中。
她痛恨自己的理智，痛恨自己不够心狠，痛恨自己不是邪修。
如果她没有了理智，心肠坚硬如磐石，只一心为自己考虑，她会毫不犹豫地修炼，提升紫气的力量，九转修神，然后分神。
这个世界坍塌了与她何干，那是天帝不仁，定下的规则。她不过也是规则下的牺牲品。
而她才是天帝规则下最大的牺牲品。
她原本有着自己该有的生活，进入到这个世界里并非她情愿的，这个世界的兴盛繁华与衰败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无数次地在心里说服自己，但却只能无数次地让她自己陷入绝望。
她无法无视这个世界的存在，无法欺骗自己这个世界只是个幻象，即便她不在意那些素昧平生的修士们，那些，也是数以千万甚至更多的修士，更多的生命。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她在意的人。
回想过去，厉一依恨不得在刚开始穿越的时候就死掉，那样，她就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感情，面临现在的抉择。
也不会舍不得……
她知道她舍不得，舍不得修士的这个永远没有疾病的身体，舍不得修
士漫长的寿元，舍不得修士身体强大的力量的感觉。
更舍不得在这个世界里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实力，和这个世界里那些已经生出了感情的人。
然而她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自己。
凭什么，这个世界就算是天道建立的，凭什么她就该遵循着天道的规则生死？
但心底，却还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天道创造了这个世界，定下了规则，她享受了天道的福利，就该遵循这个规则。
无数矛盾的想法充斥内心，她想要挣扎，想要找个可以两全其美的答案，但是却无法得到。
她想要质问天道为何要这样，但她自己都能想到天道的回答。
天道创下这个世界的初衷，就是为了帝君分神的历练的吧，所以，这个世界一旦完成了它该承担的使命，自然就是要毁掉的。
至于这个世界里的生命，当然也会一同消失。
就如……
多少次不经意看到过的蝼蚁，它们也为了生存忙忙碌碌，但是谁又会肯多看一眼它们呢？当洪水来临淹没了它们的巢穴的时候，谁会在意它们弱小的生命呢？
在人类的眼里，蝼蚁就是蝼蚁，是不值得与人类相提并论的，甚至连同情的视线都不肯多落
在蝼蚁身上一眼。
在天帝的眼里，人类也是蝼蚁的存在，天帝怎么会为了蝼蚁的生命、消失，多看一眼呢。
懂得了这些，了解了这些，厉一依就越憎恨自己。若是她不懂得这些，只懂得自我，那么她又怎么会犹豫，这么痛苦，陷入了心魔？
修士们修炼的过程中，少有不诞生心魔的，但是在有师尊引导的情况下，很多心魔才刚有诞生的趋势，就会被化解。
即便是没有师尊引导的，还有同等级修士探讨修炼心得的，这般，也会将修炼过程中的疑惑，通过角落化解了去。
但是厉一依几乎没有能与谁探讨修炼心得的机会，曾经，是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后来，是她刻意的闭关。
不仅仅是修为可以厚积薄发，心内的积郁积累到一定程度，也会化为心魔出现。
厉一依知道自己陷入了心魔的痛苦中，却不知道如何摆脱心魔，如何说服自己。
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但正因为明白，才不知道何去何从。
当她的强大要以这个世界的坍塌为代价的时候，她宁肯就保留着现有的修为，不再修炼。
但是不再修炼，就能摆脱天道规则吗？当她的实力无法提升之后，她要拿什么与帝
君对抗，留住自己的生命？
厉一依想过只有她一个人纠结了吧，但是在楚宁进来之后，她仍然忍不住让楚宁分担了这些。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想要退缩了，想要不负责任了。
她不想要努力了，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谁。
她甚至想到毁了自己，与帝君的分神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被禁锢的飞剑忽然颤动了下，但立刻就被紫气毫不犹豫地镇压了。
另外一个念头又忽然出现——这一切，无论她是怎么决定的，都是天道规则压迫给她的，最终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而是天道。
但这只是借口，逃避心理上的谴责的借口。
厉一依忽然笑了声，然而这笑声并没有出现在识海里。
无论如何，她无论是做了何决定，她的内心都将不再安宁了。
她可以逃避一时，但无法逃避一世，而且，她也逃避不了了。
识海内，楚宁只觉得自己心神恍惚中，就被推了出去，同时离开的还有一道汹涌的河流。
而离开的一瞬，楚宁忽然发觉他的神识也提升了一大层。
厉一依根本没有吸收他的神魂的力量，而是在刚刚的交融中，以双修之力，助他提升了神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