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愤怒可以杀人，天帝此刻一定是做到了。
如果愤怒就可以让神念的威力更为强悍，那此刻该无人有比天帝更强大的神念了。
但是愤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比愤怒更能操控力量的，是冷静，甚至是冷漠。
厉一依的心里没有愤怒。
长达百年对神念的淬炼，已经磨灭了她的愤怒。
她也没有痛恨，因为理智让她理解天帝渴求吸收仙界根源的想法。
厉一依有的只是奋不顾身地全力一击，有的只是全力以赴，甚至说是孤注一掷。
她尽力了，她以她自身，楚宁的所有，整个仙界的根源，与天帝做奋力一搏，最后一击。
她抓住了天帝比瞬间还要短的迟疑的破绽，并且抓住不放。
仙界的本源已经在她的身体内旋转起来，与紫气一起，一旦催动，就不可能停止。
磅礴的灵气涌入到经脉内，经脉瞬间鼓胀，炸裂，但是经脉的炸裂并不影响紫气对灵力的吸收，而紫气笼罩住的所在，炸裂的经脉，破损的伤口，也正在被急速地修复。
这是一个让人格外痛苦的过程，千刀万剐也不过是如此的吧。
但这个痛苦对于厉一依来说却不值得一提
，因为比这更强烈的痛苦厉一依已经承受过了，甚至承受了百年之久，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元婴已经接手了身体，以阴阳五行珠为中心吸收着澎湃而汹涌的灵力，厉一依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在神念中，她满意地看到神念漩涡正在吸收排山倒海的巨浪。
这是她和楚宁的神念结合，是她和楚宁共同做下的，为了仙界，也为了彼此。
这一刻她不是孤独战斗，是有楚宁陪伴的。
痛楚也就算不了什么了，没有什么比与心爱的人站在一起更幸福的了。
她想起了楚宁与她的双修，楚宁的义无反顾。
她的思维反射到了神念中，在天帝识海的紫色漩涡内的深处，出现了一幅天帝不曾看到的影像。
那是天帝被遮蔽时候发生的一幕，是天帝漏掉的，也绝对想象不到的一幕，天帝看到在漩涡的深处，端坐着的楚宁，主动对厉一依抬起了手掌，甚至在厉一依握住他的手掌的时候，微微一笑。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天帝不理解地看着紫色漩涡内的一幕，下意识再次掀起巨浪，要将这他不愿意见到的一幕拍碎。
然而，这里虽然是天帝的识海，可由天帝为所
欲为，他却控制不了仙界本源激发的力量，也控制不了这几乎超越了他神念强度的神念。
天帝是修士的帝王，紫气却是凡人帝王之气。
不论是修士的帝王，还是凡人的帝王，拥有的权利都是一致的至高无上。
天帝虽然可以吸收修士的灵力，但是凡人帝王之气也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一样可以吸收修士的灵力。
天帝虽然锻炼了仙界，但是此刻仙界的本源却是在厉一依的身体之内。
身体上的较量，厉一依哪怕修炼了淬体术，肉身也没有天帝强悍，但是现在厉一依与天帝的较量已经摆脱了肉身的束缚，直接作用在灵力的较量上。
现在是天帝在与仙界的本源较量，与仙界所有的生命较量。
而识海之内，才是天帝与厉一依的战场，是天帝与厉一依和楚宁共同的战场。
厉一依全部的神念都落在这个战场上，可奇怪的是，她却还有一种感知，让她可以以第三者的角度，在天帝识海的上空，俯视着这场战斗。
这个感知无法参与到战斗之内，但是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战斗的进程，对战斗的胜负做出明确的判断。
她看到了天帝的怒火，看到了自己的决
心，她也看到了识海之外的战斗，看到了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她看到了黑蚁们正在疯狂吞噬着灵力，已经开始噬咬着天帝的法衣。
黑蚁们是无所不食的，但也本来不该能吞下天帝炼制的法衣的。
但黑蚁们也被紫气祭炼了，紫光之下，黑蚁们所向无敌。
她也看到了蚁后还在努力地喷出雾气，甚至因为过于努力，身体都有些干瘪了。
也看到雾气持续蔓延着，试图遮蔽住天帝的视线。
她也看到了虚影螃蟹的两只前爪都已经折断，却固执地用其它爪子构筑天帝的法衣，还在龇牙咧嘴。
她也看到了这个高大的房间，她自己的身体之后，一个并不如何大的水晶球被放置在托架上。
那就是仙界啊。
在天帝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水晶球内的世界。
一个玩物。
识海内的巨浪开始被牵引，很快就被完全牵引住，形成一个海浪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似乎席卷了整个识海。
而在漩涡的旋转中，天帝的记忆开始出现在海浪的漩涡中。
先是最近的，然后是往前的，接着是久远的。
厉一依并不想接触到天帝的记忆，也并不想了解这个强大的修
士。因为了解就会生出同情，或者痛恨。
既然彼此就是对立的，那就不必有同情，也不必有痛恨。
但这记忆是隐藏在识海内滔滔海水中的，一旦浮现，就在两人的眼里。
永恒既是须臾。厉一依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海浪只是旋转了一周，就将天帝的记忆展现出了大半。
作为旁观者，厉一依有足够的理智看待这段记忆，但是作为记忆的拥有者，在看到过去的这一幕的时候，情绪很难不受到波及。
即便是天帝，也曾经是个修士，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些过去的经历，因为时间久远而被隐藏，却在忽然之间被挖掘了出来，很难不让人的心情产生波动。
但却不会让厉一依的心产生任何波动。
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的是整个仙界，除了仙界，她不会对任何事情波动的，也不会对天帝手下留情的。
天帝的心，乍起了一道波澜，识海内忽然掀起了更高的波浪，这些记忆刺激到了天帝，他的震怒达到了新的高度。
他看到了他和厉一依的身体，看到了他们的灵力战斗与神念战斗。
天帝忽然笑了下，他一直没有过表情的面容，忽然笑了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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