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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亚没有隐藏自己的忧虑。
他摆摆手，自己先坐下来。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林立也坐下，看着赵亚：“师父，我能替你分担吗？”
赵亚端详着林立道：“你我虽然是师父名分，可我，好像从来没有尽到师父的责任。”
林立笑起来：“师父，现在又不是上古时期，师父要给徒弟铺路搭桥，全权负责修炼。现在是徒弟要孝敬师父的。”
赵亚也笑起来，但笑容并未掩盖脸上的愁容。
“整个大陆，徒弟修为高过师父的，师父还要徒弟相护的，也就咱们神符门，我赵亚门下了。”
林立和赵亚相视，都不由笑出了声。
可不是这样。
顾侠林立不但修为高过赵亚，在军中还颇有地位。
便是厉一依，在与李管家一战中，也是拼尽了全力。
那一战可以说，赵亚也是在厉一依的相护中。
“是师父慧眼识人，从万千人群里，一下子就找到了我们这三个徒弟。”林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赵亚想想，却摇摇头：“说起来，收你们三人为徒，全是无意中。”
“那就是说，我们三个徒弟与师父，就是有缘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亚心里怔然了下。
收顾侠林立为徒时间已久远，那时候他心高气盛，还没有接手神符仙山。
但收厉一依为徒还不足半年，当时的收徒，真是在无意中。
无意，便是有缘。
“师父，师妹虽然年小，我看着却是有担当的。不瞒师父说，我之前还动了念头，想要把师妹也拐到军中。
还是大师兄教训了我，说师妹年幼，不许我骗了师妹去。”林立笑呵呵地道。
“哦？你和顾侠，都对一依如此高看？”赵亚很有兴趣地问道。
“我欣赏师妹的果断、心胸、战斗意识。”林立毫不犹豫地道。
赵亚挑眉，示意林立继续说下去。
“师妹自有机缘，与师父为徒，是机缘；进入密地，是机缘；连藏书阁，都得到机缘。
师妹本身，就是福泽深厚之人。
而机缘，实际上也伴着危机。
师父，做您的徒弟，现在看来，也是危险重重啊。”
赵亚缓缓点头，认可了林立的话。
林立也摇着头：“师父，我都没有想过，我会在师父眼前，在北地这个最和平的地方，在咱们师门内，受此重伤。”
林立这话并非抱怨，赵亚完全理解，因此只是微微点头。
林立继续道：“但哪一次危机之后，师妹都没有过抱怨，好像师妹的心里，便从来没有抱怨二字。
仅凭这份心胸，这种心境，师父，师妹以后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赵亚微微点头，但心里却划过之前广场一幕。
厉一依为何想到去触碰无字石碑？
“战斗意识可以培养，果敢却是自身具备的。心境，是随着阅历与修为提升的。
我一直以为，有这三种值得欣赏之处的修士，便是可以托付之人。
假以时日，师妹的成就，一定会在我之上的。”
赵亚不想林立对厉一依竟然生出如此高的评价，心里惊讶极了。
他想想问道：“你是觉得，日后仙山，可以托于你师妹身上？”
林立惊讶了：“师父，你春秋正盛——这且不说，仙山若是完全解禁，复原辽阔，自成一片大陆。
居于仙山内，并非偏居一偶，师父你修为也不受仙山的制约了。
何以生出托付仙山的想法？”
赵亚摇着头道：“仙山并非寻常大陆，自有灵性。仙山的托付，也并非再祭炼与肉身中。而是……”
赵亚想想，竟然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来。
他双手掐了个法诀，接着食指伸出，点在林立额头上。
无需运行功法，林立便是在洞府内，便能牵动仙山万物。
林立的眼神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赵亚收手，林立凝视着赵亚，好一阵才道：“师父，这是仙山……仙山对您的回报？”
赵亚摇头：“不。我想，仙山的灵植，已经将我当做它们的一部分了。”
林立很难理解赵亚所说的，但是刚刚，他分明也感受到仙山的灵植们。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灵植都是“活”的，都是可以沟通的。
“你明白了吗？”赵亚问道。
林立刚要摇头，忽然顿住。
“师父，您是打算……”他迟疑了。
赵亚缓缓地，坚决地点点头：“我本来是想要借助仙山的力量为你疗伤，之后，如果有何万一，仙山总还是在你我师徒手上。”
赵亚轻轻地叹口气：“我并非是想要将你绑在仙山上，但想要助你复原，非借助仙山力量不可。”
林立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是仙山自己似乎有所选择。”赵亚想起厉一依的神情，“仙山似乎更喜欢你的师妹。”
赵亚看着林立的眼睛：“仙山与任何人的诱惑都是相同的，只不过有人从来不会受到引诱。
我在现在也不认为，我的三个徒弟彼此之间会有利益之争。
但有些时候，利益并非首位。”
赵亚的言辞虽然模糊，意义不那么分明，林立却听懂了。
赵亚是在担心，一旦他和厉一依全都有了对仙山掌控的能力，如果有一天，二人的立场不同，那么二人之间，便会因为仙山，有一场决战。
林立的眼前陡然划过几天之前，厉一依冷漠地吐出“搜魂吧”那三个字时候的神情。
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不，不会的，那并非是厉一依的本意，那是入侵她识海内神念的影响。
林立对赵亚摇摇头：“师父，你不相信你收徒的眼光吗？”
赵亚道：“人都是在成长的。成长过程中会接触到什么，会受什么影响都是未知。
林立，你又想过有一天，你的师父我，会将你师妹的婚姻，也作为交易吗？”
“师父。”林立冲动地喊了声，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神符师，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骄傲的神符师，也会说出刚刚那句话。
赵亚的神情浮现出淡淡的伤感。
“林立，你看，你师父我也不是完美的。
纵然我做了这些年的师者，纵然我也想做个最合格的师父，可是我仍然将师门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赵亚的声音里全是伤感，他缓缓地再摇摇头，“林立，如今，我又将这般不该有的矛盾，留给了你和你的师妹。”
他的双手再一次掐出法诀，食指，再一次点在林立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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