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戟天遥远的笑声,旋安然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溜.达-论.坛
你摔下来了?”沉厚的嗓音。
辰砂醒了。睁开眼只见六只巨型雪láng张着大口,喷着热气,每只雪láng背上都骑着一名野蛮人,他们呈半环型围住了他与戟天。
为首的巨láng上骑着一人,诃黎勒!
辰砂蓦然坐直了身子,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上背脊,顷刻间彻底清醒过来。
戟天懒洋洋地把长脚jiāo叉,换了个姿势,道:我的手臂被枕得有点麻,不能动。”
你的脚没有麻,放开他,起来。”诃黎勒接口道。
戴着面具的诃黎勒抬头遥望高处,见到悬崖上一道清晰的,长达六十余的剑痕。
戟天痞兮兮地笑道:面具挺酷,哪儿弄来的?”
诃黎勒不答,二人对视半晌,身后一名雪láng骑兵道:血狮,把他们带回去?”
诃黎勒道:毕方国的戟天将军,你身手不错,跟我们走罢。”
两条黑布蒙上了辰砂与戟天的眼睛,辰砂被抓上láng背,紧接着,背后一双健壮,有力的臂膀环过他的腰,握紧了缰绳。
寒风如刀,瞬间从远处飞来,把他的脸刮得生痛。
辰砂对这双手臂再熟悉不过,诃黎勒曾无数次地抱着他纵马飞驰,也无数次地把从chuáng上逃开的他无情地抓回自己身旁,更无数次地把他抱在怀里……
诃黎勒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你可以把黑布掀开一条缝看看下面。”
辰砂问道:戟天呢?”
诃黎勒淡然答道:在后面,我不会杀他。”
辰砂茫然地把黑布拉上额头些许,朝周围望去。
漆黑的嶙峋山石上铺着一层层雪,如同黑夜中蜇伏的,身上布满条纹的猛shòu,它们不停地朝后掠去,眼前的景象倏然变换,升高,降低,那是雪láng在山石间不停地跳跃。
诃黎勒道:这种坐骑是穷奇国特有的,有趣吗?”
辰砂不答,只道:我刚才跟着你从悬崖上跳下来……”
诃黎勒答道:我知道,戟天救了你。”
辰砂吸了口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裂了,他缓缓道:你不理我,就那么走了。”
诃黎勒伸指拽好辰砂额上的蒙眼布,令他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诃黎勒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会追着我,连命也不顾。”
辰砂静了许久,耳旁的风声像是切割着他灵魂的呼啸利刃,最后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诃黎勒答道:很好,我希望你能学得聪明点。”
贪láng雇佣兵团血狮分队的临时基地是一个dòngxué群,它们位于与重泽公爵古堡相对的一处高山上。
高山千年积雪,万年垒冰,血狮接手这处时,便已下令把山顶的积雪用一场人为的雪崩,把它释放gān净。
此刻的山峦□着最原始的背脊,几处dòngxué内,火把的明光投she出去——在这漫漫长夜里最黑暗的时刻。
铜盆燃起烈火,山dòng中央摆着一张石椅,椅上铺了一张豹皮,诃黎勒便坐在那椅子上,静静看着面前的二人。.txtku.cn
你们都出去,把门带上。”
雇佣兵们退出了山dòng,戟天漫无目的地朝身旁摸了摸,牵起辰砂冰凉的手,道:拜拜喽——”便要朝冷风chuī来的方向溜走。
没说你,戟天,放开他的手。”诃黎勒冷冷道。
啊哈——”戟天笑了笑,道:还以为你不待见我们。”
他伸指扯下眉间布条,又解下辰砂的蒙眼布,打量四周片刻,笑道:好久不见,学长。”
诃黎勒冷酷得像一块冰。
戟天笑道:学长,离开以后,都做了些什么?活得怎样?”
诃黎勒漠然答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呢?过得如何?”
双方都静了,过了许久,辰砂注意到,戟天的风衣口袋里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猫头,灰扑扑的猫毛,祖母绿的双眼,一生下来便有拳头大小。
辰砂莞尔与它对视,然而戟天伸出一根手指,把它轻轻按回衣兜里,并朝辰砂不易察觉地摇了摇手指。
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诃黎勒的双眼,但戟天十分有把握扭转他的注意力。
戟天道:学长,我想辰砂在追赶你的时候,嗯……我在后面喊的话,我想你也许听到了,我有必要向你澄清。”
‘老婆’的称呼与辰砂的个人意愿无关,他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这只是一厢情愿,一个……在我看来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你知道的,我向来油嘴滑舌,吊儿郎当……就这样。”
戟天侧过身,面朝辰砂,道:是这样吧?辰砂,令你困扰了,我很抱歉……”
诃黎勒注视着辰砂,像是在等他开口解释。
然而辰砂什么也没说。
综上所述,我是猥琐的,辰砂是纯洁的。”戟天伤感地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山dòng中的滴水落于地面,发出极轻的声响。
辰砂忽然觉得有一条分岔路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此刻他尚且不知这名为选择”的滋味。只是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地冲动,自己该说点什么,来感谢这个甘愿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再见诃黎勒的这一刻,辰砂就像一个辛辛苦苦登上峰顶,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的失望旅行者,他决定了回头,下山。
戟天衣袋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喵——”
像是催促着他的决定。
辰砂走到戟天身旁,伸手进他衣袋,摸了摸那只小奶猫的头,望向诃黎勒,道:不,不是他说的这样,将军。”
挚爱终生的烙印
说完那句后,辰砂抬眼望向诃黎勒。
这个曾经的铁血军人容貌依旧,甚至比他们最初分开之时要更英俊,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像一只雄狮紧盯着它的猎物。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击败他,辰砂下意识地心想。
诃黎勒十分平静,淡淡道:辰砂,你在撒谎。继文术那小子后,戟天成为你破例撒谎的第二个原因?”
我没有!”辰砂略有不忿道,他知道诃黎勒在说什么。
诃黎勒道:你先出去,戟天留下。”
时近破晓,重泽公爵派出数名城堡守卫,各自高举火把,跟随昆布沿着山上的脚印寻来。
昆布蹲在悬崖上的一处空地前,又抬头眺望对崖,道:他们摔下去了!”
守卫悬下绳子,道: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哪还有命?”
昆布沉吟片刻,道:你看,雪láng的爪印!贪láng雇佣兵团!”
守卫们均是纷纷抽了口冷气,一人便问道:国家派雇佣兵团来抢公爵的东西?”
昆布点了点头,落下地面,仔细研究戟天与辰砂小憩的那片地方,道:你们穷奇国皇室如果想要,让公爵jiāo上去就成了,为什么还要让人暗抢?”
那守卫茫然摇了摇头,道:贪láng佣兵团有五千多人的编制,会不会是有人反叛了?”
昆布蹙眉摇了摇头,道:我听过这个雇佣兵团的情报,他们管理非常严苛,不可能有人反叛,唯一的可能就是……啊!对了!皇室也不知道有那个金盒子!一定是这样!这不是皇室的委托!”
贪láng雇佣兵团并非大陆上最qiáng的佣兵组织,却当之无愧是制度最森严的。
自创始人起,这个团内就形成了等级分明的一整套制度,大部分的委托不可能全团出动完成,分由各个小队进行实际操作。
如何确保委托有最大的成功率?除了团长,参谋分配委托目标时的识人之能,一旦指派了行动任务,而队长未能完成,便要受罚。
这个罚”才是督促全分队英勇奋战,奋不顾身的最大力量。
守卫好奇道:怎么罚?”
火把将昆布颀长的身影投在雪地上,他若有所思道:完不成任务,等待你的就是屈rǔ!一个小队里的成员,任务失败,队长和所有部下,要在脸上用烧红的烙铁印上惩罚,失败的次数越多,脸上烙印就越多!”
守卫们俱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又有人问道:难怪都戴着面具,这种佣兵团怎么能呆?!”
昆布笑道:他们团长自己脸上没一块地方是完好的,据说他也经历过无数次失败,才坐到那个位置上。”
搜寻小队举着火把,蜿蜒bī近了黑石山。
辰砂站在山dòng外,周围守卫出乎意料地撤了个gān净。
他看了一会连绵起伏的山峦,暗自揣测戟天与诃黎勒会说些什么,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小guī,它舔了舔他的手指,令他镇定下来。
诃黎勒会怎么做,放他们回去?
十来个山dòng并排朝向峡谷,黑黝黝地像张开口的怪物,辰砂站了一会,忽听某个山dòng中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又像是有时断时续的哭泣声。
辰砂好奇地沿着声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