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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科幻 > 这世界危在旦夕 > 第12章 当个人

“小周啊,我要批评你。”

夜间‘圣光’常委惯例开扩大会,李院士向周青峰提意见。

“你不要老是‘法西斯’‘法西斯’的喊,这不对。我们这是‘社会主义’,是集体经济的一种,是加强纪律性,集中力量办大事。

手段酷烈也是形势严峻,本质还是想为人民群众服务。

你天天叫嚷‘法西斯’,叫的我心肝都颤。老萧,你也不管管他。我这两天做梦,老以为自己变成‘纳粹’,明天就要出党卫军了。”

出党卫军才棒呢。

李院士话一停,周青峰要开口争辩。秦清坐在旁边捅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闭嘴。”

李院士是当前团队中年龄最大的。她提意见,萧金浪也只能盯着周青峰,“确实,‘法西斯’这个词不好。我们是集中权力不是极端权力,路线一定要正确。”

老萧轻描淡写,就把此事揭过。他继续报告,“半个月以来,我们的事业正按部就班的进行,各项工作取得长足进步。

经过社会调查和实践尝试,基本可以确定‘配给制’为基础的‘集体社会’,外加‘劳动奖励’的方式,最适合当前的现状以及我们的治理能力。”

这是‘南湾村’改造的总结。

改造前,‘南湾’有274人,改造后有247人。其中全劳动力131人,半劳动力40人,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残。

“可以说这是非常成功的改造,很多沉积资源被回收利用了。”老萧不好说扒坟拆屋,愣是造了个新词‘沉积资源’。

“南湾村虽小,但存在已经超过百年,早年也出过大户。此次回收的砖头超过十万块,大木料三千,还有家具、布匹、银两、大牲口。

这个村超过百分之七十人口是没有任何生产资料,连房屋都靠租赁的贫农。剩下百分之三十是仅能温饱的中农。全村只有两户富农,没有地主。

事实证明,对于这种财产结构的村落可以大胆改造,阻力非常小。重新分配房屋土地和生产资料后,村民对我们非常拥护,扒坟拆屋比我们还积极。”

“顺便提一句,我们在南湾村没收了五头可以产仔的母猪,还有上百只鸡鸭。

农业组表示目前蓄养的鸡鸭数量已经超过两千,但缺饲料。否则可以给团队每人每两天供应一个鸡蛋,熟练工半个,学徒和外围人员也能喝点鸡蛋汤。”

新华村人口已经破千,每天都在大吃大喝,需要大量肉食。为保障冬天强体力劳动下的身体健康,后勤组工作强度极大。

周围十几个村子的鸡鸭都快被新华村吃光了。

粮店的蔡学斌已经派人乘船去更远的村镇采购——这时就会发现古代生产效率太低,能提供的物资实在有限。

“好消息是,回收南湾村的沉积资源后,我们的第一期新村扩建工程可以按时完工。三百名学徒雇工的住房有保障了,甚至可以帮南湾也改造一批危房。”

想要控制更多人口,最起码的住房就得解决。爬科技树的厂房也不能缺,发展生产力的水渠、桥梁等基础设施也必不可少。

“到月底,容纳南湾村的新华村人口将正式突破一千。村内会有更多分工,工程建设会稍停,主修内功,把教育和管理推进一步。”

萧金浪这话定了个基调——团队主体的九十九人控制一千人的村民,管理能力到了极限。在培养出下一级干部之前,团队扩张减缓,稳住现有地盘。

“小周啊,今天有个商人派人送来拜帖,说明日来访。你去见见他。”萧金浪说着递给周青峰一份红色纸贴。

纸贴上用大字体写了来客名字,姓江,华亭人,秀才出身,仕途不成便经商。他听闻新华村想采购硬木、铁料、木炭、棉布、纸张、笔墨等等,特来拜会。

松江府目前就两个县,府治在华亭县。

上海县是从华亭东北部分划分出来的。因为长江入海口的滩涂不断向大海延伸,后世上海之名反而盖过华亭。

现在华亭是府城所在,商贾云集,文华丰茂。大名鼎鼎的明代首辅徐阶就是华亭人。海瑞在江南收拾豪强,也是在华亭狠狠干了徐家一场。

周青峰瞧了眼拜帖,问道:“我们的影响力到府城了?”

“华亭距青龙镇又不远,村内采购的很多货物就从华亭水路运来。那边的商人早就在流传我们的诸多奇闻了。”

老萧笑过又摇头道:“明末官商不分家,姓江的商人到底想干嘛,还是需要观察,说不定并非善意。”

团队讨论之际,江姓商人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随从,迈步走进北湾村郑大善人的门庭。双方彼此拱手寒暄,一说为兄久仰,一说小弟唐突,彼此笑谈。

“江公子此来,可路过新华村?”郑大善人摆上茶水,愁眉叹声,“那村中贼子已然成势,不好对付啊。”

“见过,确实令在下眼界大开。”

江公子做文士打扮,三十几岁,斯文模样,要不是他身后几个随从面相凶恶,还以为是城里来的富家公子。

“我乘船而来,顺路跟新华村做了笔生意,卖了五百匹棉布于它。”江公子指了指身后一名随从背的包袱,“赚了一袋子银币回来。”

郑大善人顿时忧心,“江公子上当了,反贼的银币看着精美,却是不足量的,极其卑劣。你卖的越多亏的越多。”

“确实。”江公子却淡然的很,“在下初见时惊诧至极,从未见过在钱币上雕花之举。可再一掂量,又大为恼怒,分量明显不足。

只是朝深处想,市面上从未有过如此精美钱币,有些超值也是理所应当。再看新华村诸多奇技淫巧之处,冠绝当世,更让在下心痒难耐。

不瞒郑兄,在下叔伯亲戚中也有在朝廷做官的,时常有宫中之物传出,赠送到我家。

宫中瓷器、漆器、玉石、首饰都是大匠打造,精美者比比皆是。但要论货值产出,还真没新华村之强。

在新华码头停船时,听到其锯木厂的嚯嚯声,我跑去瞧了眼,只觉世间美妙事无过于此。竟然能想到用水力锯木,不费人工,日夜不息,此物正是我所需。

海上行船受风浪冲击,若要坚固必用柚木、荔枝木、铁力木。可柚木之类坚韧,如铁一般。

在下家里经营造船,最累的事就是切锯木料。若是能用水力锯木,功效可增数倍。

其水力磨坊也堪大用,不用畜力,自然运转,于农家而言犹如一宝。若能得之,发家致富实乃易事。”

说到激动处,江公子不顾在他人家宅,手舞足蹈。连他身后几名粗壮随从也脸面泛光,仿佛想到某种奇异场景,有突破想象的兴奋。

“有钱币之巧,有锯木之力,如此大匠窝在个新华村,太过屈才。我今日交易,已向村内递了拜帖,明日去见见其主事之人。”

听江公子想要新华村的工匠,郑大善人就在腹诽——你想要反贼的工匠,我也想要啊。若是能得其铸币精要,郑家岂不是也能玩‘一元换一两’的把戏?

可听到江公子要去拜会新华反贼,郑大善人又急道:“老弟这是为何?难道还要与贼人结交?”

江公子狡黠一笑,“不结交如何知其底细?如何知道工匠是谁?数量几何?有无学徒?有无典籍?

在下做事一贯先礼后兵,若是能用银钱把人聘来,也省了许多事。如果新华村的反贼不就范,自然有招数对付他们。”

郑大善人心中嗤笑,暗想:“新华村管理之严,监督之紧,堪比军营。你这招数,我早想过了。若能得手,岂会让你们来帮忙?

我派人刺探十几回,甚至送奴仆入村应聘,均未成功。到现在为止连反贼到底有几个,头目具体姓名都没搞清楚。

倒是那伙反贼四处探查,已经把附近十几个村子摸的清清楚楚,连青龙镇和上海县都没什么事能瞒过他们。你以为反贼好对付,那就大错特错。”

可江公子要去碰,郑大善人也随之,说不定能碰出些消息来。他只管安排来客住下,静观其变。

同在夜里,九点半钟,新华村内的夜间学习结束。被挑选出来的雇工学徒向教授知识的‘老爷’鞠躬道谢,离开临时教室。

村里‘老爷’急需可靠助手,就等着宿舍校舍建好后,挑两百名当地年轻人进行脱产培训。

团队希望在三个月内灌输基本的语文数学知识,让他们拥有听说读写和计算推理等基本能力。

这批人的培训成功与否,关系到团队今后三年的扩张速度。对于参加培训的人而言,学习成绩关系到人生成败。

不过现在条件差,也不是每个‘老爷’都有空进行教育。汪小妹是从村内建筑组的办公室出来的,手里紧紧抓着几页薄薄的作业纸,犹如抓着性命。

汪小妹六岁就被卖到南湾村当童养媳,十三岁圆房,丈夫是个八岁的鼻涕孩。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手脚利索。

婆家也穷,没多余粮食养人。公公婆婆面对愁苦的生活,脾气暴躁,动辄得咎。她若是心思稍有疏忽,婆家的棍子就要抽上来,连小老公都想着法折磨她。

当郑五四大冬天抽人去砍竹子,婆家只当家里没了这个人,把汪小妹推出去送死。她咬着牙拖着一根带枝杈的竹竿到工地,一泄劲就晕死了。

是建筑组的高震看着可怜,把她送到炉火边暖醒,又喂上几口热腾腾的肉粥,恢复体力。

肉粥煮的烂,里头还撒了野葱和盐,是专门给重体力劳动补充营养的——否则一堆营养不良的劳工在冬天干重活,全都得累死。

汪小妹醒过来那一刻,本能的意识到高‘老爷’是自己活下去的要点,她所有心思都围绕高震转。

其他劳工也有聪明伶俐的,但少有童养媳那种时刻绷紧弦的高度紧张——汪小妹可以背对高震,只听其呼吸、脚步乃至咳嗽,就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对了,汪小妹的名字是高震起的。她只知道自己姓‘汪’。别人平日喊她,要么是一声‘喂’,要么是谁家媳妇。

正因为汪小妹这份伶俐和乖巧,当郑五四跑来说要把她‘浸猪笼’时,高震勃然大怒。

建筑组利用当地人力资源最多,也饱受各种桎梏的约束。乍一看都是人,实则受到诸多人身约束,不能有效利效用。

当晚,高震极力推动对南湾村的强制改造。他原话是,“必须尽快铲除地方上的封建思想,解放贫下中农,否则就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汪小妹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她只知道自己生来头一次能吃饱饭。有人对她和颜悦色,给她量体裁衣,还给她治病养伤,教授知识。

哪怕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挨打。如果能在短时间内领会老爷意图,还会得到奖励——虽然往往只是一个笑脸。但平时谁会对个童养媳宽厚微笑?

所以扒坟拆屋算什么?汪小妹觉着太痛快了。她恨不能拆掉整个南湾村,把平日欺负过她的人通通收拾一遍。

但汪小妹很快发现,老爷们并不是要给她复仇,就是单纯的要利用人力物力,教她读书写字也是看重她的机敏和聪慧。

没问题,老爷给饭吃给衣穿,老爷说啥就是啥——内斗?争宠?勾心斗角?老爷不想看到这些东西,就想要一批好用的工具人。

老爷们管的严格又如何?再严能有随意大骂的婆家严?能有动不动就把人浸猪笼的村老严?能有把人逼到走投无路的社会严?

在很多穷苦人眼里,新华村的日子是自由自在,可以放声大笑的。

走在寒风中,汪小妹紧紧抱着手里被装订好的作业本——高震有空,亲自教她写字口算,用炭笔给她的作业做了批改。

汪小妹身后还有五六个女孩子,命运大多类似,都是十来岁年龄,苦水里泡大的。她们急急穿过村落的街道,回到自己的临时宿舍——村里的中央厨房大堂。

吃饭的木桌拼了起来,铺上棉被,放上草枕。二十几个姑娘要挤在上头。睡前,她们还能吃到馒头和咸菜,专门养身体。吃完了刷牙漱口,快速脱衣上床。

夜里十点,村内的铜钟会敲响,那是机械组的重要成果——精准的机械表没法普及,时间观念的确立就靠铜钟。

油灯会定时熄灭,随后能听到值夜人员的脚步声——每天晚上,都有一名军事组的老爷组织固定哨和游动哨,确保村内村外的安全。

仅仅几日功夫,汪小妹已经能光听脚步声就分辨是哪位老爷在巡哨,每次听到他们铿锵有力的声音,都特别心安。

像汪小妹这个群体是铁了心要跟老爷们走,什么礼法宗族,父权夫权,通通死一边去。她把白天做的事和明天的安排默想一边,又回忆所学知识,把笔画在心里默写。

按高震说的——只要你保持这个学习状态,绝对可以成才,一定可以摆脱奴婢的身份,可以正儿八经的当个人。

当个人,多不容易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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