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回到北京，唐华有好几天没去总参，每天只在电子信息工业局鼓捣。
其实唐华在总参有一个小办公室。如果在电子信息工业局的局长办公室处理情报业务，军情的保密和资料安全很麻烦，抗美援朝打起来后，李部长干脆就给唐华在总参找了个房间，平时各种公开半公开资料、分析草稿、地图等等就堆在那边。
唐华不去总参，当然主要原因是12月下旬朝鲜战场没什么悬念了，东西两线破局，志愿军一路追就是。
第二个原因是怕见主席总理徐帅。
去吉林出差就赶上东线长津湖战役战前最后的部署调整、制定战役决心。这几乎是抗美援朝三年最艰难的战斗，我军伤亡损失最让人心痛，当然美军那边也心痛。利用50中心整理转发美军破译电报的便利，也正赶上志愿军情报参谋中心在这里建立，唐华在那几天像个杠精，4天之内发了10封电报，把志司和中央对东线、对美第10军和对陆战一师所有错判的情报全拧正过来，另外还要把美军陆战队的战法传统战绩这些志司之前有疏漏的地方也全拧过来。
这……
抬杠过于猛烈会不会引起主席总理的疑心？
好像我还直接说了9兵团的一些部署有问题，算不算越权？
还真吃不太准，干脆先不见为妙。
不去总参，不用去战情中心开讨论会，唐华每天就按点回家陪周璇和已在肚子里落户五个月了的娃。12月底的北京，已经下了一场小雪、一场中雪，但只要不刮风，就算走在街上也不算冷。
西什库天主教堂离唐华家很近，差不多抬脚就到，出门散布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这里。周末的午后例行出门，在教堂附近，唐华看到了一小群人在聚集搞活动。
“今天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显了。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的行动正在严重威胁着中国的安全……”
“全国人民现正广泛地热烈要求用志愿的行动为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圣任务而奋斗”
“中国民主建国会誓以全力用户全国人民的正义要求，为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圣任务而奋斗……”
“噢，这是民主党派在进行声援抗美援朝的公开聚会活动。”唐华看明白了，转头对周璇说，“嗯……还有横幅，‘四川省’，是四川来的党派代表。”
唐华和周璇慢慢踱到人群的正面。大约三十来号人在户外就是简单宣读了几份宣言，新华社的记者拍几张照片，然后就进入活动的尾声——三十多人站成三排合个影。聚会人群站好队列后，唐华发现合影人群的中央c位区域有一个熟人。
脑袋大，脖子粗，身材略矮胖，有一双倔强的小眼睛——这不是几年前在上海打过交道的范绍增范司令么？
范绍增很会经营部队，88军从上到下都听他的；抗日又很拼（不管打得好不好），国内舆论声望很高，常凯申最怕这种非嫡系将领，抗战后期就把他架空了，又怕范绍增天天上门闹，就尽量给肥差安抚。唐华在上海结识范司令一起做买卖，就是因为常凯申给他封了个官搞上海接收。49年9月，常凯申突然把兵权还给范绍增，给钱给枪让他组织国防部川东挺进军，只要能拉起队伍他就是司令。
49年9月……
范绍增于是就拉起了小两万人的一支队伍，49年12月成军，成军仪式上同时宣布起义。
起义后范绍增是中南军政委员会参事，四川省人民政协委员，还兼50军高级参谋。
“唐公子，啊不，现在得叫唐部长了！”范绍增来到唐华周璇两人面前，寒暄之余也感慨不已。“其实啊，这抗美援朝出国参战的部队，还有我的部下咧。起义之后，我的国防部川东挺进军，从里面挑出了不少好兵伢，编入到了解放军50军里头。听说在朝鲜50军厉害得很，大破美国24师，追着英军29旅打了两百公里……”
“厉害啊，50军里头还有您的部队？”唐华再想想也正常，50军确实是进军西南的，途中起义部队、解放战士都编入了不少，“您那挺进军可是有两万人呢，现在有多少在50军里？”
“呵呵……五六百人吧。”
得，两万人的挺进军就挑出了五六百合格的战士。其他都遣散回家种地了。
“对了，这是我夫人，周璇。”唐华记得自己在上海和范司令谈生意的时候还在和谢家骅拍拖，可能还没一起见过范司令。
“金嗓子周璇！久仰久仰。唐公子，去年你和周璇结婚其实我听李公说了。就是没机会当面道贺……不对……那时候我还没起义呢……”
两人都笑了起起来。
“范司令，现在是你哪位姨太太跟着你？”
唐华凑近范司令，在他耳朵边低声问了个问题。
……
虽然今天是周日又是平安夜，西什库教堂还是门可罗雀——1950年谁过平安夜啊。
唐华周璇也没兴趣进去听钟声，和范司令道别，两人继续无目的地遛弯。当遛到北平图书馆
时，一辆黑色小汽车终于左拐右拐跟了上来。
“总理？！”
总理下车，先挥手跟唐华和周璇打招呼。
“昨天早上，我们截获破译了第8集团军的电报，得知8集的司令沃克要从汉城去议政府视察部队。沃克的行程在电报里说得很明确，所以志司彭叶决定，让38军渗透到后方的侦察分队截击沃克的车队。”总理和唐华在北海旁边，倚着栏杆说朝鲜的军情。“12月23日中午，侦察分队准确伏击了沃克的车队，沃克翻车受伤，随后被侦察分队俘虏。”
唐华睁大眼睛，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震惊。
沃尔顿·沃克啊，你在本来的历史位面，应该在从平壤去议政府的路上，被慌不择路的南朝鲜大卡车一头撞死的，现在没死，好事，好事。别的不多说了，还是该谢我，让你安享晚年。
志愿军这回厉害了，先是美步2师师长率全师残部投降，接着在敌占区俘虏一个中将&集团军司令，这战绩可以吹好多年了。
“议政府到汉城的公路离我们的控制区有几十公里，侦察分队怎么样？俘虏带回来了吗？”
平复平复自己的心情，唐华赶紧问后续的剧情。
“发现沃克被俘之后整个大汉城区的美军全都跳起来了，到处拉网式搜索，侦察分队一度非常危险。小分队分散阻击和躲藏，捱到天黑，我军正面的部队也发动小规模进攻配合，今天凌晨，沃克已经被带到我方控制区了。”
总理接到的电报说的细节还是不够详细，战争结束后张魁印做巡回报告，唐华才知道小分队战斗之后的转移有多惊险。美军北两个方向拉网式搜索稽查，小分队幸亏发现得及时，找到一条小道脱离包围圈，然后兵分三路相互掩护，在雪地和村庄间与急红了眼的美军玩躲猫猫。中间美军甚至一次派了6架侦察机，在汉城-议政府之间反复肉眼侦察，看路上是否有可疑人等在行走。直到天黑，侦察分队的行动才稍微敢奔放一点。当然，逃脱的决定性行动，是张魁印抢掠了三辆南朝鲜军的大卡车，穿上南朝鲜军军服，在我军正面扑攻南朝鲜第6师阵地时，谎称向前线增援的南朝鲜军，一口气往北开了三十公里，下车再步行两公里就与38军的接应部队会合了。
“美军整个二战从没出现过师长带着整师投降的战例；美军整个二战也没有集团军司令被俘过。”唐华摇摇头，“这下美国人知道痛了。”
“如果我们有时间开会讨论，我是会投反对票的。”总理的心情虽然也激动，但却没唐华那么兴高采烈，“这个情报截获后，战情中心我刚好不在，战斗结束以后我们才全部知晓细节。我不太赞同，因为这等于赤裸裸地告诉美国人，你们的密电我们已经可以破解了。主席也不大同意对沃克下手。总司令倒是觉得斩敌上将很有必要……但时间紧急，由志司前方临机决断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容易贻误战机。”
“密电……我想即使没有抓沃克，美军在前段时间的战斗中也会感到不对劲的。”唐华说，“他们只要怀疑有问题，就会更换密钥，甚至更换新的更复杂的密码机。不过总理放心，只要他用的还是密码机，我就能破掉。他们有更复杂的密码机，我就能做速度更快的计算机。”
总理看了一会唐华，点点头。
“这次沃克去美步24师，是不是去找他儿子？”唐华问。
“电报似乎并没有说，只说是去24师授勋和演讲。”
“塞缪尔·西姆斯·沃克，沃克的儿子，现在在美步24师当营长。”唐华说，“这个小沃克，是我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同届同学。”
总理：“噢？”
“只当了1年同学……他1941年入学，1942年转到了u.s.m.a，西点军校。毕竟西点军校的牌子比弗吉尼亚硬嘛。后来毕业了，现在似乎是营长，如果估计得没错的话，老沃克这次授勋的名单里肯定有他儿子一个，这对小沃克以后的升迁有很大好处。”
“居然还有这样的同学，”总理笑道，“不知道在接下来志愿军的南下战役，沃克的儿子，你的这个同学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把他也抓了最好，父子团聚……”唐华说，“汉城战役，如果说还有什么美军部队值得重点对待的话，美步24师应该是个‘既好吃又好看’的最佳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