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敲着屋顶,贞德睁开眼睛,看着桌上摆的那盆矢车菊,发觉天光渐醒。
她摸索着下床,举起烛火,检查邻床夏洛特的睡姿。少女抚摸着公主隆起的小腹,又看看她紧锁的眉头,忍不住想伸手把她的愁绪都揉开。
然后她便离开。每一天都很长,但可以像这样浪费的时间很短。
贞德把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整个骑士团都以极高的效率备战,有时候夏洛特和卡特琳娜都会劝她,但她一分也不敢放松。
与其说是害怕别人懈怠,她更害怕自己懈怠。
奔走在路上,被凛冽的雨水拍打着,反而让她感到充实。
渐渐听到马蹄声,贞德抬起头,隐隐望到一骑远来,似乎是想到圣德尼修道院去找自己的?她迎上去,看见卡特琳娜的湿发贴着面颊,眼含悲伤。
另一位圣女为她带来了骑士团团长的死讯,她这一天的行程表便成了沙做的堡垒,在雨中坍塌粉碎。
她们一路赶到野战医院,匆忙下马,拉法耶特元帅已经到了,面带着并不过度的忧伤。
“他度过了精彩的一生。”老元帅低声道,“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贞德摇了摇头,奔进几间民房改成的大厅,珂赛蒂被护士们围在中间,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让娜姐姐!”小修女直扑进贞德的怀里,泪水混着冰凉的雨水,把她们两个都浸透。
骑士团的人们先后赶来,无不向珂赛蒂致以安慰。一场简陋的追思会便在这厅中展开。
卡特琳娜把长发束成一尾,半跪在珂赛蒂身边:“洛塞尔大人去的很安详,热吕主教来信说了,他会在布锡考特元帅的墓旁将洛塞尔大人埋葬。”
老兵们在外面围拢,听拉法耶特元帅回忆过去的故事,寄托他们对那个和善男爵的哀思。
拉海尔最后赶到,他抖着披风上的雨滴,走到贞德身侧。
“少女,该让大家休息一天了。”
贞德凝视着拉海尔:“必须?”
“必须。”将军毫不迟疑。
“那好。”贞德想着,如果布兰度在这,他应该也会悲伤吧。
这消息传出去,让军官们都松了口气,即使雨天士兵不能训练,他们也是要集中起来,做各种战争预演的。
如今的这一点轻松,就像是在着火的屋子里惬意地喝一口冰水,在毒蛇盘踞的洞窟里舔到滴下的蜜糖,弥足珍贵。
贞德反而无所事事起来。
她也想找人排解自己的苦闷,可她更不愿意毁坏他们来之不易的悠闲时光,只能抱着哭累了的珂赛蒂,静静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数着滴落的雨点。
第一方阵已经基本重建了,第二方阵还需要几次战争的磨炼,贞德闭着眼,慢慢地估计着,但最可喜的是第三方阵,没想到更换了兵源之后,这个方阵的训练进步这么快。
这都是德·梅斯副团长提出的,是他之前从……布兰度先生……那里得到的方案呢。布兰度总是会安排一些很久之后的事情,虽然他不在这里了,可还是经常能撞上他过去的影子。
希望布兰度先生在那边也过的很好,巴黎啊,是在栋雷米也能听说的大城市,比奥尔良和兰斯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她叹了口气,拍拍脸,让自己的思绪回来。
下一步是进攻皮卡第,一方面要以战养战,另一方面,那地方的城市和法国内陆的古老城堡不同,都是在这几十年间整修过的。
正好拿来给骑士团练手,在这些城市上习得攻城的经验,才能在明年开春的时候……
攻破巴黎!
贞德的脸上扬起笑意,她信心十足地想着,满认为这世上的事就是一条路,只要一步步地走下去,翻过断崖,渡过险滩,总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天。
而且,自己并不孤独,她想,不但身边还有这些志同道合的女士先生们陪伴,照拉法耶特元帅所说,布兰度先生也在巴黎努力着。他们只是暂时分处各自的战线上,仍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诶,布兰度先生要是能给贝德福德一点信心,把他骗出巴黎的坚垒,那就更有胜算啦。贞德贪心地想着。
她发现原来闲暇并不可怕。
珂赛蒂轻轻地动了动,她低头看着,小修女已在她怀里安稳地睡了,乖乖的,像是小时候姐姐塞到她怀里,叫她帮着看管的小羊羔。
外面的议论声伴着雨水,都渐渐地小了,仿佛太阳正要出来,照开这一片深秋的沉寂,让她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贞德抱着珂赛蒂起身,请护士们带她去了小修女的房间,让珂赛蒂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一阵。她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发现小修女住的地方比她还要清苦。
等布兰度回来了,一定要让他好好管管。贞德想。
她走出医院,恰逢阳光照在雨后的泥地里,正嗅到被雨水晕散的,肥沃土壤的气息。人们都敬畏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