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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奇幻 > 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 60.立香

天空晴碧,海波粼粼。利古里亚海的沙滩上,布兰度搬来一把长椅,随意地坐观海景。

贞德正快活地踢踏着海水,不时蹑手蹑脚地接近沙滩上的海鸟,然后再不慎将其惊飞——或者如现在一样,迅猛地一记虎扑,将不幸的海鸟扑在掌心。

只看着这副悠然的场景,布兰度就止不住地笑。

上月,骑士团在罗马完成了一次小规模的阅兵式,教宗马丁五世在观礼后圆寂升天,新教宗阿方索·博尔吉亚继其冠冕,法号嘉礼三世。新教宗一面表现强硬,宣布对胡斯派和混沌绝不姑息,十字军只会更强;一面则对内优容,宣布被马丁五世压制十年的宗教会议即将重开,教宗的权力不再至高无上。私下作为交换的,则是博尔吉亚家族要得到意大利豪门的接纳。

外人期待的教廷混乱并未发生,西班牙人以完美的手腕,将面子和里子一同拿下。布兰度对此并不意外。

将来的博尔吉亚家族,是会出现扯下教廷遮羞布,公开承认私生子的亚历山大五世,而他的孩子们,作为枢机的凯撒·博尔吉亚,更是能一边同妹妹乱伦一边征讨四方,几乎完成统一意大利的伟业,成为达·芬奇的雇主,马基雅维利的偶像。

嘉礼三世本人,作为博尔吉亚王朝的开创者,自然该有这样刚柔并济的手腕——而布兰度对他也有好感,是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正是这位西班牙人主持了对贞德的平反审判,抹去了英国人的恶意污蔑。

为新任教宗撑了会场子,骑士团便拔营起锚,自罗马西面的奇维塔韦基港乘船返程,直接从法国南部的土伦港归国。

只是布兰度和贞德二人,在乔万尼的邀请下中途改道热那亚,接受了朱斯蒂尼亚尼家族的盛情招待,顺便等待从布雷西亚西返的崔丝汀一行。

随行的军队尽去,陪伴的卡特琳娜和珂赛蒂也不在,贞德便彻底卸下了统帅的架子——虽然本也不多——彻底投入游玩。碧蓝的海空似有魔力,完全教她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家呢!

也算是对夏洛特的信任吧,一个娃能带,一群娃应该也能赶。布兰度稍显惭愧地想。

在他放飞心思的时节,沙滩上另有一行人接近,布兰度看了看,便做出邀请的姿态。

为首的老人面容方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不客气地到长椅另一端坐下,隔着最远的距离,毫无感情地致礼:“圣女骑士团大团长,香槟侯爵,布锡考特之子,欢迎来到我的城市。”

“承蒙招待,总督大人。”布兰度也毫无感情地答复。

汤玛索·迪·坎佩弗雷戈索,时年五十六岁,出身名门,在18岁时就担任过热那亚的一日督政官,自1415年就任热那亚总督,一路连任至今。

“二十八年前,我被布锡考特放逐到科西嘉岛的时候,可没想过还有一天会招待他的儿子。”汤玛索总督平静地感慨,“那正好是我人生的一半。”

“那是请您担任科西嘉执政,帮您积攒资历。”布兰度眼都不眨地信口扯谎。

汤玛索总督年轻时就是坚定的反法派,曾亲率两百随从围攻执政府,公开辱骂查理六世。这样激烈的行为,法国人自然……没当回事。

还没我们自己骂“疯王”骂的狠。法国人这么想。

而这位反法派执掌热那亚之后,也趁着英法战争之机大发战争财,直到英国人自以为有恃无恐地作起无本买卖,勒索了热那亚数万赎金,逼着汤玛索总督站到法国一方,命运大抵就是这样地拿人取乐。

“是啊……”总督摇头,“布锡考特本可以直接杀掉,或者彻底地驱逐我,而不是给我一个闲职教我体面地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岛上积攒资历。如今我执政也有十多年,勉强能明白他当年的心境了。”

布兰度福至心灵,自然回应:“因为您,只是法王的敌人,而不是法国人的敌人。”

作为商业城邦,热那亚不可能对毗邻身侧,两千万人口的法国市场视而不见。而作为一个政治实体,这个庞大的邻居又是巨大的威胁。除去十六世纪那个日不落的哈布斯堡帝国,恐怕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法国对热那亚施加影响。时至如今,热那亚有一半的人口会说法语,法国的乐曲和诗词风靡全城,就是这一影响的实证。

对已经连任几届,还想连任几届的汤玛索总督来说,他最优的策略,就是设法将法国王室同法国全体分离开。

恰好布兰度也是这么考虑的,他们心照不宣地订立了一些密约,譬如如何将安茹家族的普罗旺斯,与直属王室的里昂拉到现今的香槟集市中。又如何使热那亚蹭到十字军的荣光——用什一税的退税来购买军备,商人的所得也不必再缴什一税,以布兰度和嘉礼三世的合作,多报些账单也是好的。

到最后,总督大人心满意足,才毫无波澜地说道:“布锡考特的故居,我已命人收拾出来,离执政宫不远。下次勒曼格尔大人再来,就不必借别家的房子住了。”

布兰度一面感谢,一面冷笑,恐怕这才是总督最担忧的吧:坎佩弗雷戈索家族持反法立场,而朱斯蒂尼亚尼家族高举亲法大旗,他生怕自己衰老的时候,被人来一出里应外合,因此才主动拜访布兰度。

贞德这时也收敛了天性,光着脚过来同总督见礼。汤玛索对她的伟业做了一番言不由衷的恭维,便即告辞。

成功赶走了扰人的访客,她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布兰度,在烤的微微发烫的沙滩上奔逐,时而去寻摸贝壳,或者堆砌一些沙雕。

“还不知道尖耳朵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呢!”贞德开心地说,“说不定有乔鲁诺和莎库娅那么可爱,那就太好了!”

“快看,这是我的儿子加拉哈德。”精灵捧着婴儿的襁褓,一脸自豪地展示。

“看他睿智的眼眸,勇敢的额头,唔,将来一定是个好军人。”法斯托夫笑吟吟地说,脸上的皱纹都一时盛开。

威廉·莎士比亚则全无笑容:“大人,您这把年纪,还能生出孩子确实值得夸耀……”

“但您诱骗您老情人的孙女这种事——也太卑鄙了!那姑娘比我还小!”侍从愤怒地指斥,“而且您看看这是哪里,君士坦丁堡,混沌的大炮都杵到狄奥多西墙外了!”

法斯托夫尴尬地笑了几声。

他们经康丝坦丝专制公介绍,为罗马帝国的约翰皇帝所雇,加入了帝国的精灵瓦良吉。像法斯托夫这样长寿的精灵并不常见,当年被征服者威廉所驱逐的故人大多作古,法斯托夫心念的女士也已埋骨异乡,只有她的儿子一家热情地招待了故乡的来客。

威廉本以为这联系就到此为止,孰料几个月后,法斯托夫就告诉侍从,不是他想犯错,实在是那姑娘和她奶奶太像了……

到这里,仍然在威廉的容忍底线之内。然而最让他不能接受的,还是如今帝国的处境。

年前,奥斯曼攻陷塞萨洛尼卡,将他们在希腊的海岸线重新勾连,混沌军团中只剩下一座近乎孤城的君士坦丁堡。自然,他们便不时地发兵袭扰,截断罗马帝国与西方的沟通。

这时的法斯托夫嗅到不妙,本准备脚底抹油逃去摩里亚,可他刚哄到手的小姑娘怀了孩子,无端地将他牵绊在这孤城之中。

威廉就是在抱怨这样的处境,如今的罗马帝国,只能遗民泪尽混沌里,西望王师又一年。可十字军的主力中:英国人法国人相互仇杀,意大利和西班牙人不顶事,本来最有希望的德意志人,却又被胡斯派所牵绊。这一时半刻哪里等得来援军呢?

“这该死的胡斯派。”他忍不住唾骂道。

“这该死的扬·胡斯。”也有人这样唾骂。

“参晓真理也就罢了,我们正好拿他的说辞来赶走德国人,可为什么还要教给那些泥腿子,贱不贱啊。”一个披挂圣杯纹章的贵族骑士,顿下酒杯破口大骂。

“噤声。”身旁的同伴急忙劝道,“你不要命啦!”

“不要了!”那贵族骑士耍着酒疯,“一年一年的,没有哪一年不和人打仗,这帮疯了的泥腿子还不留俘虏,这打仗哪有不输的,我迟早要被这群贱种连累死!”

“十字军,十字军又来了。”他的声调里带着哭腔,“这次连法国人都来了,我只想过几年安定的日子啊。”

“他喝醉了,喝醉了!”同伴急忙地对周边的酒客告罪,“是胡话,胡话,他之前作战也很勇敢的。”

“我们输定了!我们要跟扬·胡斯一样,被那群教士抓起来烧死——”

一个酒壶凌空飞来,将醉汉砸晕过去。

“看看,别真把他打死了。”一旁的吧台上,杰士卡朝掷壶的壮汉说了一声。

壮汉点头,过去将醉酒的贵族提起来,不由分说地抽了十几个耳光,后者痛呼一声,吐出沾血的牙齿,他才扭回头,朝杰士卡报告:“没死。”

“小,小普罗科普……”醉汉的同伴后退一步,被叫到名字的壮汉看了他一眼,露出森然的微笑。

胡斯军中有两个普罗科普,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字都起源于古代捷克的圣普罗科普。大的那位温和善谋,暂摄胡斯军三派诸军事,小的这位则残忍凶猛,据说被他亲手杀死的十字军已经不下千人,而被他处决的叛徒更甚于此。

扔下一地狼藉,付了酒钱,杰士卡便招呼着小普罗科普离开,甚至懒得对他们留一句鼓励的话。

“当初就该再多杀几个。”小普罗科普瓮声瓮气地说,“这些贵族,贪图享乐,我们的纪律就是被他们败坏了。”

“忍住。”杰士卡警告,“我有直觉,这一次的,和之前几次的十字军都不一样。”

“没有差别。”小普罗科普崇敬地说,“您,会带我们获胜。”

杰士卡哈哈大笑:“那当然,天主教的老爷们要打多久就打多久,直到我们的完全胜利!”

他们走过布拉格的街头,曾经的德意志首都,不可避免地为绵延十二年的战火所影响,繁华已经半减,但越靠近市政厅和旧王宫所在的区域,就越让杰士卡感觉回到了从前。

那时他还年轻,名字还是扬·特罗茨诺瓦,没有失去眼睛,家族的封地也没有被贪婪的封君篡夺。受到卡雷尔一世皇帝的拔擢,一个来到帝国首都的乡下小子,在王宫前期盼着能得到一生的富贵荣华。

如今她再次来到王宫门前,这里是圣杯派的大本营,而她就要面对这些声称尊奉胡斯的贵族老爷,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战争支援。

杰士卡心潮澎湃,伸手扯开领口,一手呼扇着散热。小普罗科普咳嗽一声后,她才想起现在借用的是女儿的身体,无奈地拉紧衣领。

“来吧。”她面对着缓缓打开的王宫城门,轻声说道。

“来,爸爸抱。”布兰度笑呵呵地张开双手。

一脸好奇的贞德捧着幼小的精灵女孩,亲昵地用脸去蹭她头顶的小角。幼女则望着陌生的父亲,朝头顶指了一指:“抱我可以,老爹,能不能和这个妈妈商量一下,让她收收口水。自从知道圣女贞德是这个样子,我的整个世界都快塌了。”

布兰度从僵硬的妻子手中接过女儿,抱在怀里,然后尽可能平静地转向一旁的崔丝汀:“这他妈是刚满月?”

崔丝汀揪着头发,一脸崩溃:“我也不知道啊,刚生下来就会喊妈妈,一周就会说话,现在就是你看的这样了。”

精灵已经渐渐陷入自闭:“我以为我能比约翰·贝德福德干得好的,可当父母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吗……”

贞德倒是很快捐弃前嫌,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们都是第一次当妈妈,或许布兰度先生的孩子都是这么厉害呢……诶我们孩子呢?”

布兰度已经把女儿抱去隔壁,把椅垫摆到桌上,再让她舒服地趴在上面,又询问:“喝点什么?”

“您是香槟侯爵,那就来点香槟——我开玩笑的,酒精对这个年纪还太早。”精灵幼女努力地摊了摊手,“不必费心,要不是妈妈那里有你以及贞德妈妈的牙印,我是支持母乳喂养的。”

布兰度咳嗽了一声。

“龙!”他身后有女声在惊呼,“这是近乎完美的龙,她调整了自己的发育,来同你做这一段对话。”

布兰度侧身,果然看到了大惊小怪的奸奇小姐。

“我不喜欢这个阿姨,有很恶心的味道。”幼女却也伸手一指,“请你离开。”

“为,为什么……”奸奇大受打击,很快变得像崔丝汀一样自闭,“我又被不经许可地感知到了……这么好的资质,我还想将你发展成我的选民……”

幼女只是不耐烦地催促,奸奇还是消失了。

“长话短说吧。”她勉力坐正身躯,很滑稽地同布兰度对视,“这个世界……跟我以为的很不一样,从妈妈那里了解到,所有冲突的地方,基本都和您有关,老爹。”

布兰度挠了挠头,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我倒是不否认,你觉得现在这怎么样?”

“好的不行。”幼女来了精神,“这也太棒了吧,我生下来就有一大笔家产等着继承!还有这个时代的好男人,什么匈雅提、摩诃墨德二世,尤其是君士坦丁!等我长大了就去迎娶他们——不过按妈妈说的,好像老爹你对他们也有想法……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给我留几个就行。”

“别听你妈胡扯!英格兰的病毒到处传染!”布兰度怒斥不实传言,又惭愧地对女儿说,“但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嗯?”

“我们家随时都会破产。”布兰度笑道,“老爹我做了一次投资,把我们的一切都赌在下场十字军上了。如果输了,我们的一切都荡然无存,这算是公然迎娶圣女的代价吧。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啊?”

“作为合格的父亲,我不会剥夺你奋斗的快乐。”

贞德和崔丝汀听到一阵喧闹声,推门进来,惊讶地发现幼小的精灵女童站在桌上,揪着布兰度的头发对他又踢又打。

见她们进门,布兰度才举起孩子,一脸阳光地宣布:“这个孩子将被命名为丽兹卡,这是她原来……命中注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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