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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女皇这个问题可以说直接对罗杰心灵造成连环暴击。
这就是他今晚一直在迷茫的核心问题。
女皇又捕捉不到他的心声了，因为他的思维陷入一片混乱。
但是永夜女皇并没有生气。
她觉得，罗杰这样的反应是一个好兆头。
这代表罗杰即便知道最绝望的命运，也没有彻底放弃帝国。
他还在犹豫，并没有做出最后的选择，所以才会心绪混乱。
查尔斯家有个好儿子啊！
要是在这种情况无脑宣布对帝国忠诚……
那女皇还要怀疑他是大奸之徒，在搞自我催眠下大棋。
因为无知者无畏很简单。
认清了世间一切黑暗之后，仍然热爱这个世间，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那才是真正的勇气。
她不苛求罗杰一定要为帝国怎样。
结局未定，尚可以拼一波奇迹。
可若结局已写好，明知没有奇迹还从容赴死，那真是太难了。
永夜女皇安静望着罗杰，耐心等待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反正吧……
现在知道帝国结局而纠结难受的不止自己一个，她就平衡了不少。
这个混蛋还比我难受的时间更长，恩嘿嘿嘿！
而罗杰确实如永夜女皇分析的那样，无比难受，无比纠结。
应该说他本有决定，但是发生了一些事，他的想法变了。
熟知游戏剧情的他，面前始终摆着一条能轻易赢得诸神宠爱的康庄大道，等着他踏足其上。
尤其是永夜女皇必死，青藤帝国必亡。
基于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这是一个怎么看都不亏的绝佳选择。
美女神器，实力名望，那条路上同样不少。
不想努力了，直接找天明导师带躺就是了。
那可是丝毫不下于永夜女皇的人间绝色，征服了无数玩家。
可身处帝国，看到永夜女皇带领这个国家做出的改变，看着帝国上下团结奋斗创造的辉煌，罗杰的立场不知不觉已发生偏转。
尤其是今夜的信徒自爆后，他逆流而上，向着营地中心走去，想着阻止那些奉命补刀的信徒时，他心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至今想来也没有任何一丝后悔。
哪怕那会导致他暴露在诸神之前，给以后的“归隐”增加不确定风险。
但他觉得，在那瞬间自己才是真正的活着。
他想起想起小乔伊对自己说的，军人的荣耀，便是死在战场，而非床上。
他再躺平于床，也是一个年轻人。
想活着，可也难凉热血。
有些瞬间，他想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哪怕是做举着长枪，向风车冲锋的傻子。
明明，有更简单、更辉煌的道路。
那是极好极好的，可我在抗拒。
拥有躺平系统，未来可期的穿越者，却把自己绑死在必然毁灭的战车上，这一定蠢到家了吧？
算来算去，他也没有一个最终决定。
面对永夜女皇那深邃如海的眼眸，罗杰突然不想再扯谎欺骗她了。
忠诚的口号可以喊得很响亮，说谎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和心理负担。
可这一次他选择顺从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认认真真地道：
“陛下，我不知那时该如何自处，但我确实希望，帝国永远不要有山河破碎的一天。”
永夜女皇看着他，一点笑意自眸底渐渐涌出，最后绽放成唇角极为灿烂的笑意。
面前这个废物少爷懒散过，恐惧过，迷茫过，彷徨过，绝望过……
但他终究没有被挡在前路的命运和诸神彻底压垮。
永夜女皇隐含深意地道：“罗杰，你很不错，朕相信，你终将找到独属于自己的英雄路。”
英雄？
罗杰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刺痛了。
这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落在自己身上的评语。
他苦笑一声，诚恳地道：“陛下您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从来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小人物，如果可以我只想苟在姐姐的羽翼下，当一个平凡无奇的纨绔子弟，醉生梦死，长命百岁，哪怕虚度光阴也不想动脑子。”
“是么？可能我比你自己，都更了解你哦！”
永夜女皇突然抬手在罗杰脸上戳了戳，“小人物拥有的不多，奢望的不多，对世界的要求也不多。可如果有些存在贪婪得超出想象，连小人物最后珍视的那点东西也要夺走，踏过他退了又退的那条死线……你说，这个小人物会如何反应呢？”
“匹夫一怒，血溅七步？”
“回答正确！”
永夜女皇打了一个响指，眸光闪闪地盯着罗杰，“小人物一向擅长忍耐，可若是忍无可忍，反应只会比那些表面上的大英雄大豪杰更激烈、更坚定。”
罗杰摇摇头：“陛下还是不要对我有太高的期待的好，只怕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你在教我做事？”永夜女皇哼了一声，“朕虽然没比你大几岁，但我见过太多的人了。要不要赌，你总有一天，会做出自己都不相信的选择，你会成为这片星空下智慧种族都要传诵的英雄。”
她这话说得有些霸道有些不讲道理。
可听在罗杰耳朵里面，却莫名戴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莫名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缠着你要许诺她想要的漂亮娃娃。
英雄，星空，未来，或许本来就是年轻人才会畅想的浪漫吧。
人到了一定岁数，只生存就很累了，会变得现实，佝偻着腰，只看到脚下的泥土，再看不到星空渺远的光。
女皇这种没来由的相信，让他心中很暖，可也很不安。
换一个年轻男性来，普通少女的鼓励，都要做出许多冲动选择了（或者吹下牛逼）。
更何况是一国之君，这个世界最美丽最强大也最骄傲的永夜女皇，给了他这样的认可。
罗杰一直都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算是精致利己主义者。
贪生怕死，嫌贫爱富，胆小怕事，懒惰好色，小人物该有的不该有的毛病，他占了个全。
仗着一点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仗着一个发挥不稳定的金手指搞出了些事情，但也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个魔法都放不出来，一套完整剑法都耍不出来的废物……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跟英雄两个字沾边？
所以望着那般笃定的永夜女皇，他本心又占了上风，选择稳一手：
“臣没法赌，因为臣子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没有什么可输的，这对陛下不公平。”
“哼，狡猾！”永夜女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怂就怂呗，偏还要耍这种小聪明。
所以她在心里，宣布今天自己单方面获得胜利。
所以永夜女皇又笑了一下，她转过身，遥望注定无眠的奥秘之都，隐隐有哭声始终未曾断绝。
她声音突然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罗杰，你知道朕为什么会这般相信你吗？”
“臣真的不知道。”
“因为，我也曾和你一样，只想当个小废物呀！”
永夜女皇嘴角不不自主地浮现一丝笑容，“青藤的小公主真没有什么理想。熬鹰斗狗，骑马狩猎，修炼魔法是为了在指婚时能跟父王讨价还价，贪吃爱玩，还喜欢睡懒觉，跟安洁一起幻想有天会遇到什么样的白马王子……”
罗杰安静地听着，他知道女皇没有说谎。
史料上女皇的少女时代，确实是无忧无虑、不问朝政的闲人一个。
“可瓦布吕加王国一场入侵，我的世界都崩塌了。”永夜女皇声音骤然转冷，
“父王和母后死了，大哥二哥死了，我从法师塔回到奥秘之都，城墙上，依稀可以看见马纽城冲天而起的烈焰。”
“很快，瓦布吕加王国的兵锋推到了奥秘之都外，我作为随军法师跟着轻骑兵出去侦查，看到了被屠杀焚烧的村庄，看到了被丢弃在路边、衣衫狼藉的少女尸体，看到了被高挂在旗杆上，像旗帜飘扬的父王、母后、大哥、二哥……”
“他们死了，对我很好很好的父母兄长就这么死了。我必须承认，他们不是什么好国王、好皇后、好太子，可也没有故意要害这个国家。他们只是能力很平庸，无法让这个腐朽的国家重现光辉，还是应得到体面的安葬，而不是成为瓦布吕加王国炫耀武功的战利品，随便一个最粗鲁的敌国士兵，都可以肆意嘲讽点评他们……”
“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奥克塔薇尔你不能哭，你千万不要哭，哭是没有半点用，只会被敌人嘲笑，只会让身边的人也跟你一样软弱。你要想办法把那些都杀了，你的国家决不能交到侵略者手里，不要让一国人都变成那样飘扬的旗帜。”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的奥秘之都，睡觉、吃饭、再醒来时，我被四哥绑了。他说青藤帝国没救了，这破城受不住的，妹妹你好好伺候瓦布吕加太子，或许还能帮我们雪莱家保住一个爵位……”
可能这记忆太深刻了、太震撼了，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永夜女皇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声音也像从地狱深处传来：
“我的四哥，把重铸青藤荣光挂在嘴边，天天怂恿父王打这个打那个的剑指派，在准备投降！要送妹妹去给别人当侍妾！他在劝我，好好当一条狗，给青藤帝国保留最后一份体面……”
“我啐了他一脸，我宁可也被挂在旗杆上，也不要做他说的那种事！”
“体面从来不是跪出来的，是杀出来的！我愚蠢的哥哥啊，他分明是在给自己的胆小找理由好不好？花Q！花Q！花Q”
永夜女皇有残忍嗜杀之名，但是她的贵族礼仪向来无可挑剔。
这是罗杰第一次听她说脏话，而且还是一大串……
没任何花样的呆板粗口，缺乏祖安老哥的艺术？
但能感觉她真的生气，至今还在生四哥的气。
这是一段他编修帝国史时看吐了的历史片段，但从小公主当时的视角重新听来，只感觉背心发凉。
她骂得没有一点毛病，甚至还有点甜美，想让她骂自己……哦不。
“四皇子他纯憨批，死的好！花Q！”罗杰也跟着一起骂。
永夜女皇一摊手：“所以后面的事情你很清楚的，我的史记官？剑指派皇子想要投降，废物公主建立了一个帝国……英雄也好，枭雄也好，杀人魔也好，随便他们怎么喊我，我给爸妈报了仇，我杀出了雪莱家最后一丝体面！”
罗杰缓缓点头，女皇功绩世人皆知。
某个角度来说，是她一个人把青藤帝国抬到了它不该有的高度。
从以后没有了永夜女皇的青藤帝国迅速雪崩便知。
永夜女皇转过身，笑望着罗杰伸出一只手：
“别想自己是什么人了，多想想你能为这个帝国做什么。罗杰，不管曾面对过多少苦难，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险，你可愿与朕一起，为帝国四万万子民，避免山河破碎的那一天出现？”
确实他没有明确选择帝国，但心已偏向帝国。
一个怕死懒散的小家伙，直面诸神的血腥残忍，没有被吓得直接逃跑或者投入诸神怀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就是预言成真，她也还有十年，帝国也还有十年。
她用五年时间横扫十七国，十年能做多少事，能改变多少人？
需要罗杰做出选择的那个关卡还没有到，她允许他有更多时间去了解这个帝国，去决定自己的立场。
你还没有成长为我想看到的英雄，那我给你时间，臭弟弟！
不得不说，把思绪从那个帝国绝望之夜归来，奥克塔薇尔-雪莱陛下此刻自信、坚定、包容与美丽并存的笑容，美得让人目眩神驰、心旌摇曳。
她是一道明媚的月光，她是一枝怒放的蔷薇，她是一杆百折不挠的龙枪。
只要有一个机会，她必将刺破那亘古长存的永夜，向一切不朽证明她的顽强和不甘。
天欲亡我？朕将斩天！
神阻我路？朕必屠神！
那双如渊如海的深蓝眼眸燃烧着火焰，金发飞扬。
这个女人有过迷茫彷徨，但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向前走下来。
罗杰目光下移，看向摆在自己面前，仿佛柔弱无骨的小手。
世人皆清楚这只洁白无瑕的手，承载着多少血腥、又将制造更多的血腥。
“陛下，谢谢您的信任，我愿以我有限的智力和能力，铸造更伟大的帝国。”
他终是伸出手，与女皇那只手，握在一起。
他没有承诺与帝国共存亡，他不想当英雄，他觉得那是很傻的事情。
但他已愿意为这个帝国做更多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十年后会不会后悔，但此刻，他愿意与曾经的废物公主站在同一条战线。
生活还是生存，他想向前者更多靠拢一些。
许久之后。
“罗杰卿，是不是该放开朕的手了？”
“想到要与陛下一起建立不世功业，我激动、腿软、浑身无力，得从陛下身上汲取一点点力量。”
【陛下的手握起来好舒服，这波一冲动只怕把命要把半条命绑在帝国了，必须得多摸一会儿才叫回本！以后肯定没机会再摸了！】
【其实她刚刚那话，说得跟无论贫富疾病也要在一起的婚礼誓言似的……说起来血妈的花嫁限定真的很美啊！】
【血妈本子内容.jpg*1000】
“没关系，你要累的话就乖乖躺着吧！”
女皇哼了一声，把他的手弹开。
罗杰触不及防，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女皇仍然不解气，抬起小脚脚，把罗杰半个脑袋给压到了松软的土里。
她没办法不气。
朕都礼贤下士、亲自邀请到如此程度，你才绑半条命？
而且这混蛋还越来越大胆了，敢在妄想朕穿上婚纱，跟他上演那种画面？
该死的家伙，自己怎么可能摆出那种羞人的姿势？
朕征服一切，必定是永远在上面发起冲锋的存在！
咦？
朕又在想什么？
啊啊啊朕怎么可以想这些？
朕怎么可能跟这长得只是有点帅，实力糟糕得一塌糊涂，成天只想着偷懒耍滑，还对帝国不断藏拙的混小子做那种事情？
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就是直接从风暴海跳下去，也不可能跟这种家伙有君臣之外的半点联系！
啊啊啊啊啊，我之前要是直接流星瀑掉这小子，哪里还有现在这些挥散不去的画面？
对于非常年轻、没有经历过一夜成长的男女来说，有些幻想和渴望一旦开启，就很难停不下来……
啵的一声轻响。
永夜女皇直接撕裂空间，躲回枫灵月影宫了。
所以等到罗杰把脑袋从土里拔出来，也就没机会看到永夜女皇的脸，直红到耳根。
由于某些欠缺的知识，无敌的女皇陛下的全名也许应该是：
奥克塔薇尔-辉夜-雪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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