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夫人怀孕之后，杜书贤一直是一个人睡的。
每天晚上上床的时候，杜书贤都会庆幸：“幸好王菖蒲不在旁边，否则以她的睡相还不一定怎么折腾自己呢。”
但是当他每天早上醒来，看着自己的身边空空荡荡，杜书贤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可就在这一天早上，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杜书贤一睁眼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床边，倚在床架子上打盹。
惊吓之下，杜书贤猛然间腾身而起，拦面叟已经抓在手里。
若不是看出了对方是个女人，杜书贤一定先敲他一下再说。
杜书贤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床边？”
那人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头看见杜书贤的架势吓了一跳，慌忙弯腰低头：“杜公别打，我是宁巧儿。”
仔细认了认，果然是宁巧儿，杜书贤这才放下戒备。
精神一放松，裤腰带也就跟着松了。
裤子正好滑落的时候，宁巧儿正好抬起头，正好看了个满眼。
宁巧儿大叫一声，连忙转过头捂着脸，满面飞红。
杜书贤也赶紧把裤子提起，重新系好腰带。
若无其事地走下床，淡定地穿上衣服，杜书贤问：“不是让你随侍三位夫人吗，在我房里干什么？”
宁巧儿“氨了一声，回答道：“杜公您忘了，昨天我一直在这里。”
“哦。”
杜书贤想起来了：昨晚二更天的时候，宁巧儿找到了这个房间里来。
看到她的时候，杜书贤也是这么问的：“不是让你随侍三位夫人吗，你过来干什么？”
巧儿回答：“三位夫人睡了，姹紫嫣红姐姐让我也去休息。我刚才路过这里，见杜公屋里亮着灯，所以就进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服侍的地方。”
当时杜书贤正在看书，这期间宁巧儿一直在给自己倒茶、点香、添灯油。
一直到临睡前，杜书贤躺在床上抽最后一袋烟：“巧儿，这里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巧儿站在床边说：“等杜公抽完烟，我把烟灰倒了就走。”
杜书贤点点头，把烟灰磕进床头的铜盘就睡觉了，后面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巧儿委屈巴巴地说：“这铜盘架子太重了，我试了半天也搬不起来。我本来想着等早上您醒了我再去倒烟灰，可是又怕开门声搅了您的好梦，所以才站在这里睡着了。”
杜书贤不禁失笑：“这铜架子有四十斤重呢，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拿得动。”
说完他伸手把架子上的铜盘单独拿下来，端到巧儿面前：“这样就拿得动了。”
“啊？”宁巧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只要端盘子就可以了呀。”
巧儿端着烟灰盘出去了，片刻之后又将洁面盆和早点端了进来。
杜书贤洗过脸以后说：“你把夫人们请到前厅去吧，大家一起吃早饭。”
很快宁巧儿就惊奇地发现：原来不止杜公和夫人有座位，两位少夫人也可以坐下吃饭。
接下来，常玉春、胡达海、穆财等人全都来了，大家全都能坐在一起，甚至就连姹紫嫣红都可以同桌同吃。
不止如此，大家还热情地招呼叶春安和宁巧儿也坐下一起吃。
叶家兄妹还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问：“我们也可以坐下吃吗？”
众人都笑了，杜书贤解释说：“大家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有早上还能够聚起来。因此我规定，凡是我手下的人，只要在同一座城里，早饭必须一起吃。”
宁巧儿身在青楼，虽没有出过局，但也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门户等级规矩。
在她的心里，除了被哥哥赎身之外，最好的出路就是被大户人家买走，做个随意使唤、随意糟蹋的小妾而已。
这个观念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已久，以至于面对这个和谐美满的场景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顿时激动地泣不成声。
去他的门户等级，去他的大户人家，哪个大户能比这家的门户大？
姹紫嫣红对这种心理很有共情，过去把巧儿扶起来：“巧儿妹妹快坐下吃吧，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反应。”
叶春安和宁巧儿都坐上桌以后，杜书贤宣布：“开吃，吃完了好有力气开工。”
抽泣还没有止住，但是巧儿已经被面前热腾腾的美食吸引，她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油条。
王菖蒲打趣道：“今天巧儿的油条肯定是最鲜美的。”
“啊？“宁巧儿被说地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嘴里的油条也不敢咽了。
王菖蒲解释说：“你看你这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比我们多了这么多调料，味道能不鲜吗？”
众人被逗得哄堂大笑，就连巧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努力地捂着嘴，不让口中之物喷洒得到处都是。
姹紫嫣红赶紧递上了方巾，把巧儿的花脸擦干净。
吃完了早饭，众人刚要各自忙活，宁巧儿突然站起来说：“请等一下，我被卖到青楼多年，能侍奉杜公和夫人真是三生有幸，所以我想为大家做些事情。”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不走了，坐回座位上等着宁巧儿到底想干什么。
宁巧儿说：“我在青楼待了几年，所学弹唱歌舞、卖弄风月这些都是下作手段，恐污了各位的耳目。唯独泡茶的功夫还能拿得出手，我就给大家泡一壶茶吧。”
话音落下许久，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杜书贤看着宁巧儿，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茶呢？”
巧儿也觉得场面尴尬，被提问以后更是觉得不知所措：“茶？这么大的府衙没有茶吗？”
王菖蒲看向穆财：“有茶吗？”
穆财看向姹紫嫣红：“有茶吗？”
姹紫嫣红又环视一圈，茫然无助地回答：“我们没有茶叶。”
穆财突然想起来了：“我看那几个衙役在喝茶，等我问问他们去。”
片刻之后，穆财带着一个纸包回来了，拆开一看，全是茶叶的碎末。
这都是一整袋好茶叶卖完之后，底下残留的碎渣，专门拿来卖给穷人喝的。
这种茶叶渣子俗称高碎，还有个学名叫做“满天星”。
这些拼凑起来的碎叶中，有一部分来自名贵好茶，因此高碎的口感也不差，深得大众喜爱。
穆财看着眼前的满天星，问道：“巧儿，这个样子的，值得泡吗？”
巧儿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这么大的府衙哪能没有好茶叶，”杜书贤当机立断：“你们兄妹俩今天跟我买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