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步瑶被汤近君带着第一次走进青楼，竟然首先被老鸨儿调戏了一顿。
引得一旁的看客们哄笑不止，周步瑶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差点就逃跑出去了。
幸好有汤近君为他解围：“妈妈莫要调笑了，我这朋友文采极佳，你不妨试一试。”
说话间，周围的客人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春江花夜楼的头牌花魁：明月芳来了。
只见她：身姿娉娉袅袅，只约莫十五六岁；头顶着华贵的头饰，浓密的长发半披半绾；绣娘巧手，将薄丝织成华服，半遮半掩之下，豆蔻花蕊若隐若现；春日十里风光，不如此刻珠帘半尺。
周步瑶看得痴了，眼神再也挪不动窝。
老鸨儿见惯了此等场景，将绣帕在周步瑶脸上轻轻一扫，笑道：“这位周公子如此中意我家花魁，不如为明月芳姑娘题诗一首如何？”
周步瑶猛然回过神来，这才觉得心口有些憋闷，原来是竟然忘了喘气。
他窘迫地低下头，手脚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得说：“好，我来写，取纸笔来吧。”
老鸨儿招呼大茶壶取来纸笔放在周步瑶面前，略一思索，一阙《迷仙引》就填了出来：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叫人见妾，朝云暮雨。
一阕词填罢，显露出深厚的文字功底，引得众看客一阵叫好。
明月芳款步走下楼梯，拿起这阙《迷仙引》轻读起来，竟得了颇多感触。
拿着词走上楼，又吩咐人搬来了琴，引得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啊，快看！明月芳姑娘竟然要弹琴了！”
“天哪，这是真的吗？明月芳上次弹琴的时候，可是被赵公子豪掷千金，又送了名贵玉石，这才把赵公子领到雅间单独弹奏了一曲，当时这番豪举可是轰动了整个苏杭。”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今天明月芳姑娘竟然主动要弹琴，还是给所有人一起听的。”
下一刻，充分体现出了这些寻花问柳之客极高的素质，大家齐刷刷地对周步瑶表达了感谢之情。
甚至还有人喊道：“周公子今晚的单我买了！”
将琴摆正，玉指轻弄琴弦，发出了一串从低到高的音阶，音质清脆动听。
瞬间，所有人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音符被勾勒出来，传递到所有人的耳朵里，紧接着，琴弦接连震颤，源源不断的的乐声不禁让人徜徉。
前奏弹完，双手捂住琴弦，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呼吸都好像漏了一拍。
紧接着，朱唇轻启，低回婉转的歌声从唇齿间流淌开来，直叫人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客人们甚至都忘了鼓掌，只有楼里的姑娘们悄然垂泪。
明月芳走下楼，将老鸨儿拉到一边悄悄说：“妈妈，我想，想着……”
老鸨儿笑着说：“好女儿，你想要什么？”
明月芳说：“过几天我就要开宝了，我想把这一次机会送给这位周公子。”
闻言，老鸨儿脸色一变：“胡扯，你在说什么呢！”
被这言语一激，明月芳低着头，硬是乍着胆子回了一句：“我这些年也没少给楼里挣钱，虽然……”
“够了！”为了怕扫了客人的雅兴，老鸨儿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嗓门：“这事没得商量。”
不过她还是松了口：“听说这位周步瑶是落了魄的秀才，想要来这里谋碗饭吃的。那就这样吧，如果他到时候真的来了，那我就允许你在开宝之后陪他三四天的。”
明月芳闻言，只剩下了半喜半忧：“那时，只怕是周公子便要嫌弃我了。”
“知道你仰慕有才华的学子，这孩子长得也不错。要妈妈我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肯定也愿意为了他不收钱。”老鸨儿话锋一转：“可你要记住，做我们这一行可不准动感情，要是陷进去，肯定万劫不复。日子还得往下过，你现在不给自己存点钱，以后老了可没人养你。你记住，妈妈跟你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
明月芳只得答应一声，可老鸨儿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还有，只准在本月的二十四到二十七之间，其他时候你得老老实实接客去，可不许胡来！”
“啊？”明月芳闻听此言，心中的委屈更大了，因为这是自己的月信之日，不可同房的。
老鸨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明月芳万念俱寥，只得移步上楼，回房望着梳妆镜发呆。
汤近君一拍身边的周步瑶：“嘿，怎么，这就看傻了？”
周步瑶回过神来，对汤近君说：“明月芳姑娘真可称是人间绝色。”
“这就不行了？”汤近君嘿嘿一笑：“我告诉你，这春江花夜楼可是有两位头牌姑娘呢！”
周步瑶诧异道：“什么？竟然还有一个？难道也是这样的美人吗？”
汤近君摇摇头：“不一样，这两位美人可太不一样了。明月芳姑娘温婉可人，可另一位那可是个火爆泼辣的脾气。”
一说到火爆泼辣，周步瑶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菖蒲夫人教训杜书贤的场景。
接下来，汤近君将另一位头牌姑娘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位姑娘的本名已经无人知晓，所有人只知道她的花名：雅奴。
赵吴德的父亲在位时，雅奴的父亲就是一位将军，本来也是个体面人家。
可后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将军身死、家道中落，就连幼年的女儿也被卖进了青楼里。
雅奴对原生家庭的记忆很少，甚至连姓氏都忘了，可源自于武将世家的脾气却是一点也没落下，平日里最喜欢的是刀枪棍棒。
老鸨儿自然不可能让她这么疯玩，于是将她饿了好几天，终于逼迫她学会了弹琵琶。
可是琵琶也不肯好好弹，风月艳曲一概不会，倒是把那些金戈铁马的战歌学了个透彻。
老鸨儿对她十分头大，可也不能随便打她，要是身上留了疤可就没卖相了。
等雅奴再长大些，因其不肯接客，竟然跟老鸨儿动手打架。
得益于从娘胎里带来的好体格，雅奴的战斗力竟然十分强悍，就连楼里豢养的十几个护卫都被打伤了好几个，这才终于将她按在地上。
十几个壮汉一起按着雅奴，老鸨儿给她的手脚锁上了镣铐。
雅奴被锁了镣铐之后果然不打人了，但是她开始拿自己开刀。
她用剪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说：“我今生只卖一次，就只是等待那个为我赎身的人。如果强逼我去接待那些猫三狗四的东西，我就先抓花我的脸，然后再死给你们看！”
眼看雅奴的脖子上真的流下了血，老鸨终于慌了，这才答应了她的要求。
汤近君说：“直到现在，雅奴已经十八岁了，却仍是完璧之身，依旧在等待着那个愿意为她赎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