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照后来果然来了一次，拿着的是小学一年级的课本，跟季凉学拼音。
来的时候，他还带了一捆赵奶奶院子里种的小青菜。一大清早摘的青菜，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还带着透亮的水珠，晶莹中透着翠绿。
“这菜一看就好吃。”季女士笑着收下菜，摸了摸小照的脑袋这才喊季凉出来。
等着季凉耐着性子教小照拼音和生字的时候，季女士就去厨房往凉水壶里加水，等水温降下来了之后才又加了点蜂蜜进去。
小照就跟着季凉学习，等学会了一些之后，季凉就让他练习下。
她去屋里翻出来了自己没用完的练习本，又找了一支画图的铅笔出来给小照练习写字。
小照又惊又喜，一双手在身上抹了好几下这才接过去，低声道谢：“季凉姐，谢谢你。”
季凉笑了笑，示意小照继续写字，写字母。
就这么简单的学习，时间过得飞快。
季凉本身也不是老师，没教过学生，就乱七八糟的顺着课本教。教着教着，还顺带教了一下小照拼音，反正乱七八糟地教了一上午，小照学了好几个拼音，声韵母都分不清，却强行记了几句课文。
十一点半，季女士从店里回来准备做午饭，小照立刻起身告辞。
季女士怎么留他都只摇头，最后趁着门还开着，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季女士笑着摇头，看着小照登登登跑下楼这才关上了门问季凉都教了小照什么。
小照上过一年多的幼儿园，跟着老师们只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儿歌。之后父母出事，就一直跟着赵奶奶生活，没钱上幼儿园，会的东西都是赵奶奶教的。
这么小的孩子，会打扫卫生，会洗衣服，甚至还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人没有灶台高，就搬个小凳子过去踩着去做饭，端不动锅就把空锅先放灶台上，然后用碗接水往里面倒。
季女士和季凉过去的时候见过一次，主要就是赵奶奶病了，小照给赵奶奶煮白粥喝。
季女士见状连忙从小照手里接过了活儿，先是煮了白粥，又找出来鸡蛋在里面打了个蛋花。
最后放一点点盐调味。
本来季女士还想要点芝麻油提香呢，结果赵奶奶的厨房里香油瓶早就空了。她准备炒个青菜，又喊季凉去买了两三斤鸡蛋，还有油盐酱醋，还有一块肉。
这些总共也花不了多少钱，季凉还给买了两把挂面。
季女士炒了个青菜，又帮忙烧了一大壶的开水灌进暖水壶里。
赵奶奶看着她们母女两个，浑浊的眼睛透着泪光，声音透着干哑：“真是谢谢你们了，我老太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了。”
季女士拍了拍她的手，让赵奶奶先吃饭，这才笑着道：“咱们认识就是缘分，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她们这次过来，原本是季凉收拾了一些自己“不用”的本子和铅笔、橡皮，文具盒之类的东西送过来，方便小照开学后用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母女两个帮忙收拾了下，顺带给厨房里添了不少东西，看着赵奶奶吃了退烧药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季女士一言不发，等到了家喝水解暑时候，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突然就啪嗒一声一滴泪落进了杯子中。
季凉被吓了一跳，看过去时季女士正狼狈得擦着眼泪。
大约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季女士连忙道：“我没事，就是今天看着小照这个样子，就想起了你。”
季凉不明所以，她不觉得自己跟小照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她过得可比小照好太多了，赵奶奶想保护、照顾小照，可身体不太好。
她小时候……
“你小时候啊，大概比小照还小一点的时候，五岁左右吧。”季女士露出回忆的神色，眼圈还微微的发红，说起来声音中都透着心疼。
“那个时候咱们村子里已经不怎么算公分了，自家种地也都更勤快一点。我当时去地里除草，就把你锁在家里。结果，你一个人饿得厉害，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胆子那么大，跑去鸡笼里摸鸡蛋，被母鸡叨了好几下，手背又青又紫的。”
季凉听得目瞪口呆。
她完全不记得！
季女士还在回忆，“这都不算什么，你还跑进院子里的厨房里，那个时候都是烧柴火和麦秸的，你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家里的火柴，点了火扔到灶里，然后就往锅里加水，煮鸡蛋。”
水都没没过鸡蛋，火因为用的麦秸少，所以烧了一会儿就灭了。
本来还有麦秸散落在地上的，结果打水的时候地面泼了水，连带麦秸也湿透了，所以没有引发更危险的火灾。
就算是这样，季女士回去的时候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一块黑一块灰的，用手一摸还有泥巴。手背上还是青青紫紫甚至有点渗血，当时就受不住抱着季凉哭了一场。
季凉当时还不太懂事，被季女士吓了一跳也哇哇哭了起来。
母女两个就在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哭了半个小时，还是季凉肚子的轰鸣声让季女士回过神来，挽起袖子给她做饭。
“我就是那一次下定决心把你送去学校的。”季女士回过神来，看了看季凉一脸的震惊，笑着道：“本来学校不收，你太小了，连六岁都没有。可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厚着脸皮，缠着老师收下了你。”
当时小学是五年制，季凉十岁多点就小学毕业升到了初中。
初二暑假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半。
那是她重新开始的开端，那之后的记忆才被如今的她给填满，变得多姿多彩而鲜活起来。
季女士说着又抹了两次泪，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再看向季凉的时候就是满脸的笑容了：“好在我们都熬过去了，所以现在看着赵奶奶和小照，我才想帮帮他们。”
那仿佛就是她们母女当年的一个缩影。
之后季凉或者季女士有空就会去一趟赵奶奶家，帮忙做饭打扫卫生。赵奶奶的体温很快就正常了，而等着她能拄着拐杖走动的时候，季凉也正式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所有学生都被拉上了军绿色的大卡车，直接拉去京郊的基地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