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
外边有一群孩童扬声念诵《卖炭翁》。
此时一直好像是睡着的戴胄睁开了眼睛，吕杨见此，精神一振。
他眼珠子一转，随后低声说道:“这首诗写的真好。”
戴胄抬眼看了眼吕杨，“写的很好吗？”
“咦……大人，你醒了？”
吕杨假装没有发现戴胄已醒，故作震惊的望向戴胄。
“哼，早就醒了，你觉得刚刚那一首诗写的好吗？”
“自然是写的极好，属下从来没有看过写的这么真切的诗。”
吕杨见戴胄没啥表示，接着说道:“若不是知道这一首诗是相州刺史所写，属下真的以为这是一名卖炭老者写的。”
戴胄眯起眼睛，没有接话。
马车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中。
吕杨仅仅说了一句话，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他内心非常的激动。
他不确定别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很了解戴胄，这位嫉恶如仇的大人，其实猜疑心非常重。
戴胄可以说怀疑一切。
任何人，任何事，除非给出了百分百的证明，他这才会相信。
这也是他在朝廷上怼天怼地的原因之一。
吕杨相信，尽管刚刚戴胄没有说什么，但是戴胄应该已经对江波有了怀疑之情，至少在《卖炭翁》这一首诗上，戴胄有怀疑。
他以前不过是一个小角色。
虽然近期得知自己是范阳卢氏的弟子，但他还是非常怂。
现在能设计戴胄和江波这样的大人物，这让吕杨非常激动。
如果不是戴胄站在他跟前，他一定会尖声叫喊起来。
车队继续前行，不久后，他们就进入了相州地界。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
进入相州地区，更多的孩子念诵江波的卖炭翁。
这些孩子好像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一首诗，一个个都背的非常熟。
吕杨经过了刚刚的挑拨，而戴胄并没有多说什么，这让他更加大胆。
他低声说道:“这位江大人的诗果然手欢迎，了不起。”
他之所以会说这样一句话。
是因为他知道戴胄一向讨厌高调的官员。
戴胄觉得官员就应该规规矩矩的，以实际的政绩来考核做的好不好。
而不是高调的试图利用高人气，绑架民意，以此来提升自己。
他说完，随后偷偷瞄了眼戴胄。
却发现戴老头好像是睡着了。
这让吕杨有些无语。
这么一路过来，几乎每天都在睡觉，真的有这么好睡吗？
不过这是戴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幸好此时外边又响起了一些声音。
“刺史大人可厉害了，能写诗，能作词，据说还是绘画高手。”
“是吗，我家的孩子若是能有刺史大人一般聪慧，那么我这辈子也就不用担心了。”
却是有两个路人在聊天。
说的都是江波的好话。
吕杨不确定这是两个真路人，还是张家崔家早就安排好的人，但是他觉得这件事很搞笑，这两个人说江波的好，说的越多越响亮，戴胄越是不喜欢。
就是不知道戴胄刚刚有没有睡着。
……
在相州崔家堡，崔圣诚匆匆跑向崔扈的书房。
他还没有到门口，却见一个人迎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正是来自张家的张浩。
崔圣诚认识张浩，不过他觉得这个人畏畏缩缩，有些不坦荡，他平时不怎么看得上张浩。
但是此时此刻，崔圣诚越发明白，江波要打压张家崔家。
他们是盟友。
他意识到张家的重要性，对张浩也看的更加顺眼了。
他便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可惜张浩走的匆忙，根本没有给其回应。
崔圣诚只好有些郁闷的进入崔扈的书房。
“父亲，张浩过来干什么？”
崔圣诚笑了笑，随后老神在在的说道:“还能干什么，寻求支持啊。”
张家虽然也是名门望族，但是底蕴势力跟崔家没法比。
张家也就是最近一百五十年发展起来了。
而崔家足足有四五百年了。
“哦，张家害怕了？”
崔圣诚摇摇头，“也不能说害怕，就是有些紧张，毕竟张家最近百年扩张的快，他们的手段未必干净。”
“江波下一件事，必然是查我们崔家张家的底，崔家一向就是耕读世家，经得起查，张家就不一定了。”
崔家的确是耕读世家，虽然他们也扩张，吞并土地，但是这么多年，他们也总结了出了一套办法，让官府无话可说。
但是张家就不一样了，张家发展太快，底子不干净。
崔圣诚摇摇头，他对这件事没啥兴趣，他更想要看到江波倒下去。
“父亲，我听说长安的调查专员马上就要到相州了，我们要不要做什么事？”
“不用，你这几天最好老老实实的，这一次的负责人是戴胄，这个老头油盐不进，你不要去招惹他。”
崔扈语气严厉，崔圣诚急忙表示自己不会不识趣。
不过话锋一转，他接着说道:“父亲，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让那些人被戴胄一一审问，交代罪情吗？”
“崔茗那个家伙也在那里呢。”
崔茗也是崔家人，当然在崔家其实就是一个边缘人。
崔扈看了眼自己儿子，“你忘记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江波现在的敌人，不仅仅是我们崔家，而是整个世家。”
“这有什么用？”
崔圣诚神经大条，并没有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崔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好动手，但是其他人会出手，你叔叔已经来了信，他们在戴胄跟前安排了人，就等着离间戴胄和江波。”
“到时候一这两个人的脾气，只怕一言不合，便要大闹起来。”
江波来到了相州，第一时间就抓起了其他所有官员。
而戴胄这个老顽固，更是出了名的直性子。
这两个人如果爆发冲突，那的确有好戏看。
崔圣诚总算是明白了，随后忍不住说道:“叔叔他们可真厉害，竟然可以在戴胄那个老头跟前安排人。”
“是的，这件事只怕陛下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