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团白影，每个人看到的结果却不一样，这种感觉对于程相儒来说，似曾相识。
他知道眼前的周老板并非本人，应该只是一种幻象，正如他此时耳畔回荡的古神低语。凡是能听到的低语声，均是幻听，他们听到的是各自的名字。
如果说，有红褐色石头所在的地方，会形成一种磁场，那么当前这片区域的磁场，在迷雾生成后，已经强到了离谱，甚至在幻听之上，还让人产生了幻视。
冷萤看看左又看看右，往程相儒身边靠了靠，低声问：“蓝胖子，你看到什么了啊？他们都怎么了？”
程相儒闻言一愣，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冷萤挠了挠头：“说不清，感觉就是个阿飘，白花花的一团。”
程相儒沉声道：“我看到的是周叔，加上听到的古神低语，感觉就像是他在我面前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冷萤“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惊道：“我知道了，你们看到的，都是已经过世的人中，在你们心里当前阶段最重视的人。”
程相儒皱眉思忖片刻，回想到刚刚程志风唤的那声“爸”，以及李教授唤的那声“巴托”，还真有极大可能是冷萤说的那样。
冷萤想通这一点后，赶紧跑去找李教授：“李爸爸，你别伤心了，听我说，你看到的都是幻觉。”
李教授身体颤抖得厉害，满是皱纹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我知道啊！”
悲伤，并非是理智能够压制住的。
冷萤搀扶着李教授：“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咱们先赶紧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再说吧。”
程相儒忍住悲伤，不再去看周老板的幻象，来到程志风身旁：“爸，你看到的是你爸吗？”
本来程志风心情就有点压抑，他对他爸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几十年了都始终忘不了，此时听程相儒这么说，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感到有些不对劲，他眼睛一瞪：“怎么说话呢？那也是你爷爷！”
“对对对！”程相儒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听起来确实很别扭，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他从小到大没见过爷爷，甚至父母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相继离开了他，他的心中对隔代的长辈就更缺乏概念了。
为了避免当前这些幻象对其他人造成更大的影响，程志风强压心头悲伤，招呼众人赶紧远离这片乱坟岗。
走着走着，程相儒忽然注意到前方出现了移动的黑影，忙低声招呼众人停下：“有人过来了！”
众人急忙停下脚步，纷纷找掩体藏了起来。
不多时，几个身患残疾的老人相互搀扶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那些老人中，有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老妇人停在距离众人最近那座坟包前，其余老人相继离开，遁入浓密的迷雾之中。
那独臂老妇人跪倒在墓碑前，看着坟包上漂浮的白色人影，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口中哽咽地喃喃着令人听不懂的当地方言。她哭了许久，才逐渐平静下来，单手撑着地面，颤巍巍起身，绕过墓碑，来到坟包旁，清理起了坟包上枯黄的野草。
不多时，陆续又有其他老人的哭喊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听得众人汗毛直立，只感觉是深陷进了恐怖的魔窟。
过了许久，哭声渐止，之前离开的残疾老人们陆续归来，搀扶着独臂老妇人，几步一回头地缓慢离去，如凄凉的游魂，逐渐被迷雾遮蔽住离去的身影。
冷萤松出一口气，低声道：“我终于知道了。”
旁边的程相儒忙问：“你知道什么了？”
冷萤叹气道：“这个地方的迷雾，应该不是这些老人们祭祀古神产生的，而是在特定时间自己产生的。这么荒僻的地方，年轻人都走了，为什么这些老人不走？因为他们留恋这里，舍不得走啊，他们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已经过世的亲人。”
程相儒低头陷入沉默，鼻子酸酸的，眼眶微微泛红，竟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李教授这时也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语气轻缓地道：“其实有一项研究很有意思，叫感知误差，其中最出名的是视觉误差和听觉误差……”
视觉误差在日常生活中有诸多体现，对视觉误差存在的证明实验有很多，比如会动的静态画，比如同样的颜色放入不同背景却成了不同的颜色。
而听觉误差，也有比较出名的实验，就是高低频声道的听觉差异，有人对高频敏感，同一段录音只能听到高频声道的声音，反之则只能听到低频声道的声音，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状态下，听同一段录音却能听出不同结果。
李教授说：“其实这些有趣的实验可以证明，人类的大脑可以通过自我完善补充的方式，影响到人类的视觉和听觉。或许，咱们看到的幻象，听到的低语，也都是类似的原理。”
程相儒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头问号：“太复杂了，我糊涂了。”
李教授笑着摇了摇头：“不讨论这些了，其实我现在更关注的是，这些迷雾究竟为什么会自己出现？还有，那个村子里的老人，为什么都是残疾？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一直没说话的程志风这时忽然走向最近的那座坟包，他盯着那团白色人影看了看，竟做出了令所有人震惊的行为，他竟然直接爬上那坟包，与白色人影站在了同一个位置。
程相儒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想将程志风拉下来：“爸，你这是干什么？”
程志风从坟包上退了下来，表情复杂地招呼众人到身边：“我觉得，咱们好像搞错了。”
李教授皱眉问：“什么意思？”
程志风拉着老李头道：“来，你也上去瞧瞧！”
陈尚可大急，冲上前想阻拦：“你这是干啥啊？放开老师！”
李教授摆了摆手，示意陈尚可不要管，他由程志风扶着，也爬上坟包，站在了那团白色人影中。
片刻后，他又由程志风搀扶着下了坟包，但表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担忧，也有困惑，但更多的是欣喜：“咱们果然找错了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