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的责骂和质问，宛如一盆冷水直接就把秦羽的嚣张气焰给浇灭了。
他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目光呆滞，常芮在旁微微摇了摇头，秦羽实在是不自量力，人不够聪明却偏偏还有野心。
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赔进去整个祁王府。
“是啊……罔顾手足亲情的是我，不是陛下。”秦羽抬头，潸然泪下，他看着秦毅，明明两个人的模样有三分相似，可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他自己落到如此境地也是自找的。
在决定逼宫谋反的那一刻，他早该想到若是败了就会被斩杀，是绝不可能有活路的。
“守在祈郡，偏安一隅，你本该在皇室的庇佑下一生荣华，是你亲手葬送了这一切，现在后悔，为时晚矣。”秦毅叹了口气，从一开始穿越过来，他就只想夺回皇权，当个躺平的皇帝，坐拥大好河山。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迪。
他也只能狠辣，但关乎亲情，可能是原主的潜在意识让秦毅的心抽痛起来。
“祈郡是个好地方，可前年的灾民，你怎么安顿的？不仅没能护住一方百姓，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治理好大炎疆土？祈郡毗邻边境，北莽蛮夷践踏数年，你可曾有一次上阵杀敌？哪一次不是你先逃离？”
说到最后，秦毅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小，那种无奈油然而生。
秦羽心中的悲伤更甚，他痛哭起来，让秦毅别再说了。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天牢阴冷潮湿，秦毅只觉得足底生寒，再看看秦羽这副样子，心里百般滋味，一时也沉默了起来。
秦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祁王府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还握在秦毅手上，他咬了牙，紧闭了眼睛，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直起身子跪在了秦毅面前：“我犯了大罪，但祁王府其他人并不知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祁王府上下还请陛下照拂！”
这话说完，秦羽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语气恭敬，还行了君臣大礼。
秦毅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祁王府上下数百口已经在押解的路上，你一人犯错不可能一人当，若你早点想到他们此时你也不会在天牢里跪着求朕！”
犯错就是犯错，哪怕再宽仁，秦毅也不会饶过他们！
没有诛九族是因为秦羽乃皇族后裔，可这并不代表王府里的人全都可以活命，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王妃已经被朕接入宫中，是王丞相在早朝时主动把人交出来的，可惜了，夏家女如此妙人，摊上你这么个短命鬼，待你问斩后，我会将她收入后宫，给她安身之所。”秦毅的眼神落在秦羽身上，而后者在听了这些话之后立刻怒目圆瞪！
秦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强占臣妻还递了和离书已经不顾纲常人伦，现在居然想抢亲弟妹！
“她是你的亲弟妹！你怎么下得去手！”秦羽声嘶力竭，整个人已经濒临癫狂，要不是常芮一直挡在秦毅身前，怕是秦羽能再次扑上来！
秦毅眼睛微眯，伸手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这巴掌用尽了全力，打的秦羽眼冒金星，连脑袋都晕眩起来。
可他仍旧不服气，开口就骂：“祸不及家人！夏冰清是我的女人，你强抢弟妹，被天下人不耻！”
“怎么？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保住你的王妃？夏家女自打进了祁王府的门，你们就一直分房而居，这么一个通透的姑娘却找了个你这样的莽夫，和离书在这里，你画个押，放她自由。”
秦毅一个眼神，常芮立刻上前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一切就绪，只需要秦羽按个手印，就能放夏冰清自由，虽然在大炎，和离的女人再嫁的机会不多，但总好过被人们的唾沫淹死。
一旦签了和离书，他就可以说这是秦羽早在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只不过临死才拿出来，也足以证明夏冰清与谋逆之事无关，夏家也能洗脱嫌疑，一举两得。
没等秦羽反应，秦毅又继续开口，只是这次的威压更强。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你败了，就要认命，枉你出身皇族，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也难怪会被王丞相利用，三言两语你就以为胜券在握，真是可笑至极！”
秦羽心中大惊，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话已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是王丞相！”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秦毅冷哼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向秦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迟早蠢死。
“你被打入宗人府，是王丞相亲自接你出去，你被奉为上宾，万承嗣知道你对朕不满，于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想趁乱杀朕，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朕活的好好的，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么？”
最后一句话说完，秦羽彻底傻了。
是啊！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往秦毅的病上想，在他们潜意识里，秦毅早已经病入膏肓，那张太医收了他们的厚礼，把秦毅的身体情况一字不落的传了出来，所以……
这一切都是圈套？！
是秦毅处心积虑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是啊……是啊……我早该想到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羽，彻底没了嚣张的气焰，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和秦毅之间的差距，他靠在墙边，低着头，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脸上就带了泪。
一步错，步步错，他的命没了，连带王府众人也难逃罪责，现如今能保住夏冰清的就只有秦毅，可要他签和离书！
良久，秦羽才抬头，他伸出手指直接放在自己嘴里咬破，挤出血来，看向常芮：“来吧，不是要签字画押么？”
常芮将和离书递过去，秦羽深深叹了口气，他一字一句的认真看着和离书上的内容，再多的不甘心也都是徒劳。
被鲜血染红的手指重重的的按下，和离书，成。
“三日后，菜市口斩首，朕要让天下人看看造反是什么下场，也要让王丞相和太后看看，妄图害我之人的下场，希望他们好自为之。”秦毅收好和离书，冷着脸看着秦羽。
就像那晚秦羽看着自己一样，眼神冷冽，不带一丝丝的感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意。
秦羽不自觉地抖了抖，天牢本就阴冷，可现在他只觉得周身都被冻的生疼。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陛下能对祁王府上下网开一面，不要真的赶尽杀绝……”虽然知道是徒劳，但秦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他死不足惜，可那些人，是真的无辜。
秦毅的眸子暗了暗，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会考虑，但无论生死，你都无法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很快，王丞相也会来陪你，你且在黄泉路上等一等，你们刚好可以叙叙旧。”
秦毅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看在秦羽眼中只觉得是地狱修罗降临，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秦羽苦笑着低垂着头没再说话，守卫将饭菜端了上来，四菜一汤，已经是对秦羽极大的优待。
很快，秦毅离开了天牢，这样阴冷的环境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起来。
深秋的天气，入夜后就更凉几分。
宫里的冬天一向来的晚些，可秦毅却觉得，马上就到了。
回宫的路上，他没有坐马车，只是跟常芮一前一后的走着。
一路上，秦毅的眉头一直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