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翠娥！”
沈向南双目赤红地冲过去，他双手一把薅住董翠娥的衣领子，几乎将董翠娥整个人都给提起来。
他目中全是血丝。
“是你，是你对不对？”
“我老弟，是被你打成那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
他怒吼着，一拳头揍下去，叫董翠娥偏了头。
可也因此，反倒是打下堵在董翠娥口中的破布。
董翠娥脸色煞白，她狠狠喘息了两声，惊惶道：“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她不断地摇着头。
“你还敢抵赖！？如果不是你干的，为什么那些公安同志会过来抓你，为什么我雯姐会在这里！我老弟……我老弟他才十岁，他才十岁！”
“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他哪儿招惹你了，你凭什么那么做，凭什么！！”
沈向南一声又一声怒吼，双手攥成了拳头，活像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他眼底全是悲恨，是愤怒！
他恨得不顾一切，一心想弄死这个董翠娥！
沈依雯捂了下脑门。
完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住手，沈家小子，快住手！”
陈所长见状，生怕沈向南把人打死，一番吆喝，赶紧带着人冲了过来。
“别拦着我！我弄死她，弄死她！”
沈向南被人架着两条胳膊，他不断挣扎，这一刻，他眼里仿佛只有董翠娥，他想弄死董翠娥，给他老弟沈向西报仇！
“这小子！”陈所长一阵难受，“快快快，拉远点，拉远点！”
可这事儿一想，换谁都得急，换谁都得疯。
陈所长心里欷歔着，又狠狠剜了一眼董翠娥。
就在这时。
“向南！”沈依雯来到沈向南面前。
“好了，冷静点，陈所长他们已经来了。想想你娘，想想向西，他们还在家里，正在等着你。”
向南愣了愣，他双目变得越来越红：“雯姐……”
他沙哑着，突然把脸埋在沈依雯的肩膀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我们四房和她们老董家，到底有什么仇，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我老弟啊！”
他哭得不能自已，沈依雯也眼眶一红。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揉揉他的头，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她没有劝他“别哭”，这种时候，正该好好地哭一场，发泄一场。
不然那样的仇恨，真若在心里囤积久了，恐怕也是埋下个隐患的种子。
“娘，娘！”
当陈所长带人将董翠娥控制住时，董翠娥脸色煞白。
她回头，看向她娘。
王大凤心中焦急，可奈何早在这之前，她就被沈依雯五花大绑了，嘴巴同样被堵住了。
“唔唔，唔唔唔！”
王大凤不断挣扎着。
那是她闺女啊，她闺女要被人带走了！不行啊！
王大凤想阻挠，可她无能为力，只能扑簌簌地掉着泪，泪水将视野模糊。
“够了，住口！”
陈所长黑着脸，捡起之前那块破抹布，又重新把董翠娥的嘴给堵住了。
“带走！”陈所长大手一挥。
沈依雯一直紧紧牵着向南的手，向南咬紧了嘴唇，低着头，抽噎个不停。
他眼底的恨意依然那样浓，死死地瞪着董翠娥被公安们带走的背影。
这边的事情早就惊动了乡亲们，有叔伯婶子们路过，一看见，都惊呆住了。
“这是咋了？那不是公社派出所的陈所长吗？”
“翠娥咋还叫人带走了？这是犯了啥事啊。”
“快看，那不是向南吗？”
这话一出，大伙心里一咯噔，皆是瞳孔收缩，隐隐有个心惊肉跳的猜测。
“不好了，不好了，沈老四家的，董家那边出事了！”
当余采霞得到消息时，她正坐在四房的炕头上，满脸高兴地看着向西。
向西一听“董家”，小孩身子一哆嗦，眼底染上了惊恐，他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咋？那边出啥事情了？”
余采霞还奇怪呢，她们老沈家和董家不熟啊。
但……董翠娥早就外嫁了，听说她男人张大山是别的大队的，那张大山脾气不好，总打董翠娥。
难不成张大山又来生产队打人了？
可就算张大山跑过来，这怎么还来她们沈家报信了，这也不关她们沈家的事情啊。
余采霞这么想着，来报信的婶子就气喘吁吁说：“是那个董翠娥，是董翠娥啊！你家向南跟疯了似的，逮住她就是一顿揍，还有陈所长，他把董翠娥带走了啊！”
一听这董翠娥大名，炕头上，向西脸色煞白，四肢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甚至嘴唇都青了，脸上都没血色了。
而余采霞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看见这副表现。
“董——！”她一瞪眼，又连忙捣住口。
“向东！”她冲外面喊了声，作势就要起身下炕，“看好你老弟，娘去……”
“娘……”向西像只小老鼠似的，声音小小的，带着颤栗。
可那只伤痕累累的，甚至是指甲缝里还沾满了干涸血迹的小手，却坚定的，死死地拽住他娘的衣袖。
孩子不断摇着头：“我没事，我不疼……娘不生气，不打人……”
就这一句话，瞬间，就叫余采霞泪如泉涌。
就只这么一下子，她什么都明白了。
之前见向西像是变好了，不疯了，大伙问向西，那天，是谁干的，可向西撒谎，说不知道，说没看清。
但并不是不知道，并不是没看清。
他是生怕家人们冲动，怕四房去找董翠娥寻仇！
这孩子，他年龄小，可他心里装着事，他什么事都懂。
他知道，万一他把董翠娥咬出来，以四房的脾气，董翠娥肯定得没命。而一旦变成那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自己的娘，自己的哥哥，也得去坐牢。
“向西……”
余采霞心中绞痛，一把抱住了向西。
……
“走吧，咱也该回去了。”
沈依雯一叹，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刚才看见有乡亲跑走，恐怕四房那边已经得到消息。
她又是一叹。
沈向南低着头，抽了抽鼻子，胡乱地抬起胳膊蹭了把眼泪，这才振作起来。
他哭肿了眼睛，跟着沈依雯，一起回沈家。
到了家这边，沈依雯就看见，沈向东抱着脑袋，蹲在墙角，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而余采霞的哭声从四房传来。
她拍拍向南的肩膀：“去吧，去安慰安慰四婶，她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
向南嗯了一声，这才走进四房。
而沈依雯来到沈向东面前。
“东子哥？”她才刚开口，噌地一下。
就见沈向东猛然起身。
他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一脸铁青，一脸紧绷。
那眼神里漆黑浓重的杀意，比起方才的向南，还要来得更骇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