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正值盛夏,不怕湿冷寒凉,林间露宿,也未尝不可,只是对她而言,就毫无隐蔽可言了。
想着要跟一群男子一道,近在咫尺、和衣而睡,宋予慈不无担心。
可避免沈沛起疑,决定先按下不表,到时见招拆招。
如今,见了这帐篷,宋予慈松了口气,觉得茶山圣手的身份,还是有几分薄面,要一顶单独的帐篷吧。
谁知,听了她的询问,沈沛却是摇了摇头。
“公子不住帐篷。”
不住帐篷?
宋予慈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住,莫非……
瞥了眼乘坐的马车,宋予慈不无警惕地望着沈沛,心想,他该不会让她住在车里吧。
隐蔽倒是隐蔽了,可他们坐在里面一整日,车里难免也沾染了他的气息,若是宿于此处,岂不是梦里都是他?
觉察出她的紧张,沈沛暗觉有趣,却又不忍心再逗她,只得在前带路,将宋予慈领到,之前就为她布置好的寝居。
“这里……”
走进被布置得极舒适惬意的山xué,宋予慈很有些惊讶。
除了有柔软的chuáng榻,竟还有一套妆奁,规规整整,摆在石台之上。
“公子答应前来时,我便派人来探过路,发现了这么个地方,清净幽闭,勉qiáng可以一住。”
沈沛说着,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石台上的油灯。
“山中蚊虫多,这灯油,有驱虫的功效,夜里就一直燃着吧。”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宋予慈唤住。
“那世子……宿于何处呢?”
宋予慈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来不会如此凑巧,能再寻一个山xué,所以,沈沛这是把最好的地方,让给了她。
那他自己呢?
宋予慈隐隐有些关心。
“我就宿在山xué外的帐篷里,公子若有事,随时唤我即可。”
经他一提,宋予慈才想起来,进山xué时,入口处,确实有个帐篷,不大,正好可宿一人。
“这如何使得?”
宋予慈眉心微蹙,实在想不到,堂堂的沈世子,竟然要为她守夜?!
看出她的顾虑,沈沛不无安慰地轻笑。
“公子可谓国之重器,惜之护之,再如何,都使得。今日舟车劳顿,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要更劳累些。”
说着,也不等宋予慈再开口,便转身出了山xué。
此时,月已上中天,朦胧的银光,投在沈沛身上,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望着他挺阔的肩背,回想着他那句“惜之护之”,宋予慈又有些迷糊了。
不经意间,又忍不住,将他,与记忆里的白衣少年比照,最后,重叠在了一起。
“兰溪哥哥……”
宋予慈小声呢喃着。
一阵晚风恰巧chuī来,chuī动了他的影,也chuī散了她的声。
沈沛终究是没听到那句,他期盼已久的称呼……
*
不知是白日太累,还是,因为沈沛守在外面,这一晚,宋予慈睡得格外踏实。
一睁眼,天光已大亮。
起了身,来到石桌前,发现细盐、柳枝、绢帕,一应俱全。
连铜盆里的水,也似是新盛的,纤毫灰尘都没有。
摩挲着妆奁里,jīng致的银镜梳篦,宋予慈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应该为这份细致感动,可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毕竟,当下的自己,可不是宋三娘子,而是茶山圣手啊……
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如何要被如此照拂入微?
宋予慈不甚明白,怀着复杂的心情,默默梳洗罢,正要起身,便听见脚步声。
“公子起了?”
一转头,便见着沈沛,提着食盒,进了山xué。
“荒野之地,只能因陋就简,公子勉qiáng用些。”
说着,便端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鲜肉粥,一盘荷花苏饼,并几碟jīng致小菜。
宋予慈:……这还叫简陋?
可还不等她回话,又听沈沛问了句:“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宋予慈尚看着餐食发愣,骤然被问,晃了晃神,才点了头。
“甚好,世子呢?”
就势坐下,宋予慈接过沈沛递来的粥,客套地回问了句。
本以为,沈沛也会随意回句“也好”,谁知,却半晌没有动静。
宋予慈不禁抬头,只见沈沛两道剑眉,似蹙非蹙,仿佛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
沈沛无奈地摇摇头。
“甚是奇怪,明明也燃了驱蚊香,却并无用处,昨夜,并未睡安稳。”
沈沛说着,抬眸望向宋予慈,他眼下的两团乌青,比前几日还重些。
“……这是为何?”
宋予慈也有些迷惑。
因为,山xué里的驱蚊香,很是管用,所以她一夜安稳,并未被蚊虫侵扰。
“莫非,因外面风大,把香气chuī散了?”宋予慈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