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我们再一同看看。”
闻言赵高飞同莫子言一起回到了尸体旁。
这时，得了消息的黄文跃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神色匆匆，面色也不甚好看。
“裴大人，下官来迟了。”黄文跃翻身下马，给裴瀚行礼致歉。
裴瀚此时心不在此，点点头算是致意。
“真没想到，短短数日，兰陵竟然再发生命案，实在是叫人错愕！”黄文跃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瀚的表情。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底的惶恐只多不少。
要知道兰陵作为他的管辖地界，在这方土地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要与他挂钩。如今在大理寺卿眼皮子底下接连发生命案，这叫他如何能不惶恐啊。
况且，他的辖区出了事每每都是裴瀚带人先到一步，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被治个玩忽职守。
一路赶来，黄文跃额头都涌现汗珠，他掏出手帕擦拭起来，仿佛为了展示自己将功补过的态度似的，连忙补充道：“不过还请裴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在三日内查明真凶，还百姓一个公道！”
裴瀚不置可否，微微侧目：“好，拭目以待。”
莫子言专心致志地忙着手中工作，若不是裴瀚亲眼所见，还以为她在做什么绣花之类的闺阁之事。可摆在她面前的分明是一具腐烂发臭又泡发胀大的尸体，她却毫不畏惧，全神贯注。
一介女流却颇有豪将之胆，这份勇气与无畏，不知天下能有几位女子比及！
裴瀚心中，敬佩再度油然而生。
明明气质如幽兰般高洁美好，纤尘不染，置身这样的腌臜之中却如此镇定自若，这般强大的宁静不由得吸引了裴瀚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他向她的方向靠近。
“如何？”
“目前来看，”莫子言眼角余光瞥到了裴瀚的身影，她顺势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这尸首被毁去面容，难以确定身份，会拖慢查案进度。权宜之计便是恢复尸首面容，确定受害者身份。”
莫子言站起身来，取下手套。
这巨人观尸体，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尸体已然面目全非，许多重要信息都丢失。
并且巨人观尸体在现代法医学还有“生化武器”的别称，毕竟尸体胀气后就如同一个气球。保存不当，很有可能会爆炸，给查案带来麻烦不说，爆炸后一地腐臭的尸块和血肉组织，实在是叫人生理不适。
赵高飞好奇地问道：“不知这已被泡糜的尸体如何复原容貌？”
莫子言神情淡定：“血肉会腐烂，骨头却不会轻易灰飞烟灭。借助骨相复原人容貌，或许可以用陶土捏出来。”
开玩笑，按照骨骼涅制陶土像算什么，换了在条件更好的现代，她甚至可以用3D打印技术完完整整地复原尸体头部。
赵高飞错愕：“真没想到，莫姑娘神通广大，竟有这般本领！”
裴瀚看着莫子言，眼中都是对她的赞许：“好，就照你说的办，来人，把尸体小心些带回义庄。”
三五衙役上来搬动尸体，气味一下扩散臭不可闻，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因此呕吐连连。
莫子言摇摇头，心底感叹，也就这点胆量。
裴瀚转身吩咐黄文跃：“黄大人，你速速遣人调查，近日是否有人报失踪，也有助于我们确认尸首身份。”
“是。”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黄文跃带着人马去探听走访失踪情况，而裴瀚和莫子言一行人则回到义庄。
衙役将尸体小心翼翼地抬到义庄，噗一放下便跑得没影了，房中瞬间空了。
赵高飞主动请缨给莫子言打下手，莫子言正愁没有帮手，并没有拒绝。
“莫姑娘，快，我还真想见识一下摸骨捏陶。”赵高飞主动出去活了一盆黄泥回来，递给莫子言。
赵高飞本来就是个仵作，每每从莫子言这里听到了新鲜事物，便像个好学的学生似的，追问到底。
“别急。”莫子言先取了纸笔，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她的目光一直在尸体面部游走，从印堂再到下颌，人体骨骼结构早就在她脑海里形成了完整结构，无论是取出任何一个部分的骨头交给她辨认，她都能在短时间内说出骨骼的位置所在。
接着她戴上手套，轻手轻脚地抚摸尸体头颅，确定了其骨骼的大致走向。
随后，莫子言拈起墨笔，在纸上大概画出了一个完整的头骨。
虽然不如之前裴瀚画的好看，但到底是有个形状。
“天呐！”赵高飞惊呼，“这不就是这尸体的人头骨吗？”
同样留下的裴瀚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为莫子言惊人的观察能力而惊艳。
莫子言放下墨笔，对裴瀚笑笑：“大人，不知可有雁皮蝉翼？麻烦遣人送来。”
这雁皮蝉翼是一种极薄极透的纸张，以薄如蝉翼得名，莫子言要这种纸做什么？众人不由得更期待她下一步动作了。
很快，有人送来一沓纸张。
只见莫子言将雁皮蝉翼覆盖在方才画好的头骨图上面，随即覆盖在揉好的黄土球上，用解刨的小刀沿着画纸一点点削了下去。
不断地替换纸张，不断地按照纸上简单的构图雕刻，不多时，一个女子的头颅就有了雏形。
裴瀚眼神微滞，莫子言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他不曾知晓的本领？
他只觉这个女子就像一坛佳酿，了解得越久越是回味悠长。
半个时辰后，女子的头像逐渐清晰，若是上了颜色定然栩栩如生。
“这实在叫人大开眼界！莫姑娘着手简直鬼斧神工！竟然仅凭骨相便能复原尸体长相！在下佩服！在下佩服！”
赵高飞简直被莫子言的手法深深吸引，不停地夸赞着莫子言。
还没等莫子言说什么呢，裴瀚先开口了：“好了，怎会有如此聒噪之人！你少说两句，别打扰了莫姑娘查案！若你再喋喋不休，便将你赶出去！”
赵高飞顿时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