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一愣，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他这种问题，下意识的，他感觉眼前的女孩是在找他的茬。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了，毕竟喀兰贸易的老板也在这里。
“一个厂子里大概有二十个童工，四十名女工。”
“上白班还是晚班？”蒋琳明知故问道。
从之前那位女工说的连续三天没睡好觉来看，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都上。”
史尔特尔她们走近了一点，隐隐约约将蒋琳保护了起来。
“这是不是...”蒋琳此时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有点太折磨人了？”
“不觉得，这样对人的身体很不好吗？”
霍华德已经明白了，对方确实是来找茬的。
他看了眼旁边的银灰和其他的喀兰贸易工作人员，却发现此时的银灰不仅没有想缓和他和蒋琳气氛的打算，反而抱着双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该死的谢拉格蛮子。’霍华德内心咒骂道。
“上白班还是晚班对健康根本没什么影响。”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是对你的健康吧。”塞诺蜜冷不丁的说道。
“你说什么？”霍华德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
“我的朋友是说。”蒋琳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塞诺蜜，笑道：“那当然不会影响您的健康。”
“可对孩子们，和那些女工来说就不一定了。”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霍华德瞟了瞟蒋琳她们几眼，随后格外平静的说道：“但我们没有选择。”
“如果没有童工，如果不白班晚班一起上，我的产品就会成本过高，在市场上会没有竞争力的。”
“成本过高...”蒋琳轻轻念着这几个字。
“高在哪里？”
“什么？”霍华德一愣。
“既然您说成本很高，那您有没有付给工人们应得的劳动报酬呢？”
“如果没有，或者您付的报酬远远低于工人们劳动应得的...”
“那这所谓的成本高...”蒋琳歪了歪头，淡淡一笑道：“高在哪里？”
就在蒋琳和这位老板有些僵持时，银灰旁边一位高大的戴眼镜男子，凑到银灰耳边说道：
“这就是老爷您昨天不惜签下那种商业合约也要结交的人？看来确实不一般呐。”
“老爷，您该不会...”
“闭嘴。”银灰眉头一皱，小声恼怒道：“她是个姛。”
灵知傻眼了，他甚至突然想到，银灰之所以会突然写信让迅使把崖心带到阿斯卡拉郡，就是为了撮合小姐和这位女老板的。
霍华德沉默了会，接着说道：“但价格不是我定的，女士。”
“是市场决定的。”
“即时我不雇用童工，不让他们上白班晚班，其他人也会这样做。”
“那样我就会破产。”
“社会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这种社会就该被改变才对。”蒋琳笑呵呵道。
就在蒋琳这边和这个工厂主撕逼之时，在另一边，这座纺纱厂的保安打手，已经偷偷摸摸的将那个发声最大的女工赶了出去。
而那个女工带着那位手指断掉的女工走了，她的其他几个同伴，也颇为硬气的跟着走了。
在走之前，这些女工还回头大声朝纺纱厂内喊道：“反正对你们来说，我们只不过值十根手指头！”
“当我们失去手指时，我们就成为了一群废人。”
“但至少我得庆幸自己只是在纺纱厂工作，而不是在钢铁厂和化工厂，不然等我染上了该死的石头病后，你们还可以叫警察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扔进隔离区。”
“呸！”
而格拉尼为了保护那几个女工，也连忙跟了上去。
“不和你多哔哔了。”蒋琳也懒得和这资本家扯了，喊着她的“保镖团”，急忙朝格拉尼那边追了过去。
只留下霍华德阴郁的脸，以及银灰深思的表情。
“灵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和角峰了。”银灰突然说道。
“我先过去了。”
丢下这句话后，银灰也跟了过去。
“银灰老爷！”角峰大声喊道，他的表情都快垮下去了。
昨天在商业洽谈上突然走人，今天又走。
至少把灵知留在了这，而不必让他一个人在这谈什么生意。
“这是什么意思？！”霍华德老板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暴跳如雷了起来。
“喀兰贸易是不准备和我谈生意了吗？！”
“并非这样，霍华德先生。”灵知微笑道。
“对银灰老爷来说，仅仅只是...”
“那边的生意，比您这边更加重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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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看着跟过来的银灰，蒋琳不解道。
“你很讨厌那些人吧。”银灰笑道。
“实话说，我也很讨厌。”
“小时候的我对维多利亚的强盛充满了向往，但当自己亲自来到这里后。”
“一切都幻灭了。”
蒋琳：您是夏目漱石吗...
银灰本想多说几句，不过当他察觉到周围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盯着他时，他还是放弃了。
唉，他明明只是想和眼前的女孩交下朋友而已。
哪怕对方是个姛。
在回去的路上时，格拉尼从身上掏出了钱包，刚说出要带那些女工去医院时，结果被她们直接拒绝了。
“去苏格区的中心医院？您是在开玩笑吧？”那位叫玛丽的女工无语道。
“我们这种人，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只怕还没进入那所医院，就会被人给赶出来吧。”
“我带你们一起去。”格拉尼毫不犹豫道。
“我是警察，那些医院不可能不收人的。”
只能说，小马哥把她的骑警身份看的太夸张了点。
玛丽没有说话，反而朝格拉尼伸出了右手。
格拉尼不明白，而对方也直接回答道：“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如直接把钱给我们。”
“不过断掉一根手指而已，实在没必要去医院看。”
“你们怎么能这样想！？”格拉尼不解道，与此同时，蒋琳她们也跟了上来。
“去一趟大医院至少要花十几镑，而且手指也回不来。”
“但十几镑，可是能让一个女工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填饱肚子一个月的。”
“你说，我们该怎么选？”玛丽语气忧伤的问道。
格拉尼闭上了嘴，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感到无力，就好像什么都帮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一样。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的钱包塞进玛丽的怀里罢了。
她们已经来到了贫民区的入口，在这里，玛丽和其他女工看着蒋琳她们，低了低头道：
“就送到这里吧...感谢各位的帮助。”
“我...”格拉尼犹豫了会，接着咬牙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玛丽和其他几个女工一愣，她们打量着格拉尼身上的骑警服装，摇了摇头。
“我们知道你是好人，但这里的其他人不知道。”
“大家...很多人在几个月前，因为那件事而被骑警和其他警察打过...”
“你如果进去了，肯定会被他们...”
就在玛丽话说到一半，几个衣着一看就很有贫民区味道的小伙子跑了过来。
“玛丽？是玛丽吗！”
“里昂、里昂他！”
“他的石头病又犯了！快撑不住了！”
“石头病？”格拉尼疑惑道，接着明悟：“是矿石病吗！”
玛丽和其他几个女工脸色一变，她们也没跟格拉尼和蒋琳她们说什么，就直接走了。
“等等！”格拉尼伸手喊道：“我也来帮忙！”
然而，她直接被那几个小伙子给拦下了。
“一个骑警？你怎么敢来这里！？”小伙子愤怒道。
格拉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生气，但她还是固执的说道：“我想去帮忙！”
“你帮忙？”小伙子们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你一个骑警去帮什么忙！”
“如果不是你们！里昂，还有大家，也不会感染上石头病！”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警察当时向我们射箭，向我们大家丢源石弹...”
小伙子们说的应该是几个月前阿斯卡拉郡爆发的工人运动。
“你们这些警察还想来干嘛？！想来我们贫民区把我们的亲人朋友带到隔离区吗？！”
“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就在这群小伙子向格拉尼大声怒骂时，贫民区的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聚聚集了过来，都快把格拉尼给围住了。
哪怕格拉尼此时仍然不为所动，但不得不说，被这么多数愤怒怨恨的眼睛看着，她也忍不住害怕了起来。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那个！”蒋琳举起右手，当着银灰吃惊的面，走到那群贫民面前大声喊道。
“我是医生，对矿石病的治疗还是蛮懂的。”
“要不要让我去看一看啊？”
第377节 369 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在柏喙的干员档案中，有着这么一些话。
“干员柏喙，雷神工业装备设计师之女，遭遇工厂工人暴动而不幸感染矿石病。”
“干员柏喙出生在条件优渥的富裕家庭中...当握紧自己的佩剑时，生性胆小温顺的柏喙，头一次鼓起勇气面对情绪失控的人群，与那些失去理智正对她施加伤害的工人们相抗争，努力保护了她自己以及同样在场的其他路人。”
也不知道这些“路人”是谁。
写这档案的干员屁股有点歪啊，可能他不明白那群人为什么“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吧。
当一个组织或个人将人民反抗压迫的斗争当做是反动的、非正义的、不应该的时，那它是什么成分已经显而易见了。
“都调查得很清楚了，柏喙的感染完全是个意外。当她走在街头，就这么撞上抗议的工厂工人们...当时我们（罗德岛）从信使传来的消息里得知这事的发生时，并没有太过关注。”
既然，柏喙会因为这场工人运动而“不幸”感染上矿石病，那里面更多的人呢？
可能，罗德岛也并不在意吧，毕竟都在档案里明着说了，哪怕从信使那知道了这事的发生，也没有太过关注。
反而将出生优渥、家庭富裕的柏喙作为了医疗救助对象。
退一步讲，在这场镇压暴乱出力的警察和军队，其中应该也有不少人感染了矿石病。
也不知道，这些生活条件很可能也不怎么优渥的警察和士兵，有没有成为罗德岛的医疗救助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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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琳她们最终还是进入了贫民区，对于那些居民来说，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其实昨天她们也稍微逛过贫民区，不过一来既没有深入进去，二来因为诗怀雅突然而来的电话，她们没逛多久就离开了。
像这次直接进入阿斯卡拉郡贫民区居民的房子，到还是第一次。
她们来到了一栋半倒塌式的小屋子面前，屋子的破窗后面蒙上了一层油布，木制的大门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