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再见了爸妈，今天我就要远航
泰拉历1097年2月28日。180txt.com
晚上六点，在移动城市平斯克的感染者工业区，这些感染者工人们脱掉了身上性能良好的防护设备，准备下班去附近的街上吃晚饭了。
或许会有人为了更多的工资或者单纯想为公社做贡献而到了夜里自愿加班，但哪怕是感染者，也总归是要吃晚饭的。
新设立的感染者工业区内部自然有吃饭的店子以及其他购买各种日用品的商队，在其中一家餐店里，四个下班不久的工人，正坐在桌前享用他们的晚餐。
一块软度合适的黑麦面包，一碗撒了些盐、浓度适量的土豆汤，一小块烤焦的瘤兽肉，以及一大杯燕麦啤酒。
这四个人的关系相当不错，虽然不是舍友，但都是从平斯克的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其中两人还不是感染者。
是的，不是感染者，因为在公社控制的感染者工业区，这些类似于国有企业的工人合作社在工作条件工作时间、以及报酬上要更好更优渥，因此城里有不少找不到工作的穷人会来这些感染者工厂上班。
在罗德岛制药公司，以及部分愿意与公社合作的医院还有媒体记者的帮助宣传和科普下，近两个月来，城里的市民对感染者尽管依旧警惕，但至少也没过去那么害怕了
更何况，对于这些过去身处贫民窟的穷人而言，相比起患上矿石病，没工作没钱吃饭饿肚子要更加痛苦难受。
有钱人因为有钱才对矿石病严加防范，没钱人没钱，为了挣钱生存说不定反而没那么担心矿石病了。
更何况，和哥伦比亚以及炎国等国不同，乌萨斯帝国的感染者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在被肉体消灭中，若其他国家的感染者数量占总人数的八到十分之一，那么在乌萨斯帝国这一比例甚至能低到十二三分之一了。
所以所谓的感染者工人合作社其实还是挺缺工作人员的，因此对于这些贫民穷人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愿意工作。
“吨吨吨哈!”
工人莱姆斯先是握住高木杯给自己狠狠的灌了口啤酒，接着拿着面包放土豆汤里搅拌几下吃一口，接着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烤焦的瘤兽肉放在嘴里嚼。
“啊!真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工人莱姆斯忍不住感叹道。
“这已经是你第八十四次说这种话了，而且你怎么每天都要在吃饭的时候说上两遍这话?”感染者贝雷一如既往的吐槽道。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感叹现在的好日子罢了，同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人，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情?”工人莱姆斯撇了感染者贝雷一眼。
“三个月前的我，怎么可能想到不过一个月，我就能过上天天吃饱饭的日子呢?更不用说每餐还能来杯啤酒。
“代价则是你每天这么海吃，一个月下来也就只能攒下不到两千卢布了。”感染者贝雷讥讽道。
“你又不是感染者，难道不想着以后找个好老婆，娶妻生子啊?”
“两千已经够多了好吧，搁三个月前，平斯克工资最高的厂里，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三千多呢，而且一天还要上十二三个小时，一周才一天假。”工人莱姆斯毫不在意的说道。
“别说我现在一天就只用上八小时就能拿到这么多的工钱，再说了我过去苦日子过惯了，现在难得可以天天吃饱饭，吃肉喝酒，多花点钱怎么了?多消费也是给公社的那些大人物做点经济上的贡献。”
“你晚上去上夜校学习，还在学这种大学里才会学的经济学玩意啊?”感染者莱姆斯吐槽。
另一旁的工人则叹气道:“唉，就是不知道公社能不能抵挡得住帝国的军队，我从报纸上看到，在基辅那里已经聚集了快四十万的帝国军队了，光是军舰就有七十艘呢! ”
“嘶.….”莱姆斯和贝雷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毕竟我们这里是一伙叛军一旦让帝国重新占领了这里，像我这种为叛军效力的感染者别说被送去矿场挖矿当奴隶了，估计会被当场击毙吧。”感染者贝雷叹道。
“嘿，你就一打工的，怎么能算效力呢，起码也得去当兵才算吧。”工人莱姆斯嘲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去征兵处那里，检测后身体素质不合格，我视力本就不怎么好，一百米内拿长弩射击也射不中靶，想当弓兵也当不了呢。”感染者贝雷无奈道。
毕竟目前的公社武器装备还是比较有限的，除了自带装备的那二十五大军以外，剩余的武器全靠解放城市后获得的少量缴获，兵工厂这段时间的生产，以及卡西米尔和莱塔尼亚输送的武器。
在武器装备都不算太充裕的情况下，搞人海战术可是死路一条，毕竟小米加步枪，可是你只有小米没有步枪，也不可能打得过米帝啊。
“那还可以去术士部队嘛，你好歹也是感染者，不用法杖也能使用源石技艺吧。”工人莱姆斯问道。
感染者莱姆斯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会源石技艺，我还会是这样?”
“你以为感染者就一定会施法吗?想多了。”感染者仅仅只是觉醒法术的可能性比普通人更大而已，但实际上也大不了太多，哪怕是罗德岛，干员里面的感染者不会源石技艺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低着头吃饭，没有说话的矮小萨弗拉感染者突然开口道:
“我明天就要去军队了，今晚也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前段日子，我遇见了一个叫伊桑的同族先生，他说我有着和他一样的源石技艺的天赋。”
“这些天下班后，我都在偷偷的练习它，直到昨晚我的源石技艺终于觉醒了。”
“难怪你这两周都没去上夜校，明明还是免费的呢。”感染者莱姆斯说道，接着略微伤心说:
“唉，明明我也想为公社而战，甚至愿意献出生命，只可惜现在的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没有的事，半个月前，塔露拉女士不是在厂里跟我们都说过吗。”萨弗拉感染者连忙安慰道。
“战争不单单是由战士们来决定，还是由工厂里的工人和生产线来决定。”
“我们无论身份，都是战友，不是吗?”
感染者贝雷沉默了片刻，最后道:“但打仗，可是会死人的。
“我担心你”
两人毕竟都是躲居在城市贫民窟苟且偷生的感染者残渣，一起走出来的同伴，关系自然非常好。
“那你在厂里工作时可要好好卖力啊，一旦我们打输了，不但我会死在战场上，帝国的军队到了这里后也会把你们给杀了的。”萨弗拉感染者笑道。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没有什么笑容。
最后还是工人莱姆斯拿起啤酒杯站了起来。“让我们今晚，为即将远行的勇士干一杯。”“为了平等和自由，还有穷人的尊严!”
“今年的雪下的比以往少很多呐。”
靠在房屋前的木栏上，那位老年村长十分娴熟的从怀里拿出烟枪，将旱烟点燃后小小的吸了一口。
吐出几口烟后，老村长莫名的感到一股怅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在往常的六七十年人生里，正常来说他都希望这一年的冬天能下一场持续不断的大雪才对。
“瑞雪兆丰年”，而之所以产生这种说法的原因，就在于冬天里下的雪越大，就越有可能冻死草丛里的蝗虫，而当冬天的雪能杀死绝大多数蝗虫后，这样就能保证农民们明年的收成被蝗虫吃掉的就更少了。
可事实上，正常人怎么可能喜欢下大雪?谁不怕冷呢﹖哪怕是北方的毛子也不能说就绝对不怕冷吧?
所谓瑞雪兆丰年的说法，就和“卖炭翁”的故事一样，无非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罢了。
可明明今年冬天的雪并不大，但老村长却并没有感到担心忧愁。
也许是因为他和村子里的人都已经不是农奴了?已经不用再交税给那些地主贵族了?
这样，就算夏秋天后田里的收成被蝗虫吃掉一点，可只要少缴那么多农税，总体来说村子里还是能盈余很多粮食的。
再次含着烟枪轻轻吸了一口，老村长趴在木栏前往左边一看，那个离他家不怎么远的木屋里，一个穿着略微单薄的毛衣夹克的乌萨斯青年男子，背着一个包从门内走了出来。
“是瓦西里啊难不成他的父母已经不打算阻拦他去城里当兵卖命了吗?”老村长喃喃道。
“.….虽然是给一伙叛军卖命。”
挎着包囊的瓦西里站在家门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小弟弟，在跟他说声他要离开后，便没怎么犹豫的准备走了。
没见到他的父母，瓦西里还能理解，毕竟当兵卖命，如果是乌萨斯帝国那边强行征召，那还情有可原，可这伙叛军明明没有强迫他们卖命，他却依然准备去这伙叛军那里参军，自然得到了这对乌萨斯农夫农妇极大的反对。
没到家门口来送他，都也十分正常，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二弟也没来送他，只有小弟弟一个人站在家门口。
“那我走了。”
就在瓦西里抬出的脚刚刚踩进了雪地里，寒冷还未从脚底蔓延着全身，背后就传来了一道气喘吁吁的喊叫。
“等等!”
转头，看到自己的另一个弟弟也正背着包，脸颊通红的往自己这边跑。
“我也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这个小鬼头这么一副打扮，瓦西里感到有点头疼
“我这是去打仗的，小鬼，不是在村子里玩躲猫猫游戏。”
“我也要去打仗!我也想为姐姐报仇!”这个乌萨斯小伙子挥着拳头大声喊道。
“凭什么哥哥你可以去?我也要去!”
瓦西里摇了摇头，他看向屋子里，示意那个小弟弟将父母叫过来，把这个弟弟给带进去。
“因为我已经成年了，而你还是个小鬼头。”
“打仗是大人的事情，如果一个国家到了要小孩子上战场的地步，那这个国家早就要亡了。”
见到自己的弟弟依旧一脸不满，瓦西里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离开后，你就是家里的长子了，你要在家里照顾弟弟，还要帮父母做农活。”
“我不得不离开，杀死一个贵族军官的我，一旦帝国重新占据了这里，那么我迟早会被帝国的人给搜出来吊死，我不想到时候死的那么憋屈，还不如趁这次加入公社的军队，和乌萨斯帝国打仗。”
“村子里的大家都已经不再是农奴了，以后能有更多的劳动成果属于自己，老弟，你以后的人生会过的比过去的人要更好，长大后的你会有自己的屋子，会娶个好女人生几个好娃娃，未来不会再有地主老爷坐在你头顶上，不会再有那些感染者纠察队来搜刮你的屋子，欺辱你的妻女，也不会再有那凶恶的城市税吏到这里来。”
“我离开家，离开这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揉着弟弟的头，见到哭的满脸是泪水的弟弟的脸，瓦西里轻轻的笑了起来，接着便挎着包离开了这个家。
在被雪覆盖的泥泞道路上，他看到有十来个同样挎着包的乌萨斯青年男子正站在村门口那里，这群家伙好像是特意在等着他。
“艾夫斯?你怎么在这?”瓦西里一脸惊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可是个感染者啊。”被称作艾夫斯的乌萨斯青年男子一脸坏笑道。
“你哥准让你出来?”
“为什么不能?我们这里现在又不属于乌萨斯帝国，在这伙叛军这，哪怕我这个感染者，照样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走。”
看着艾夫斯一身准备出远门的打扮，瓦西里语气古怪道:“你也准备去叛军那里当兵?”
听到这话的艾夫斯也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怎么?我可是感染者，我之前可是听村里的人说了，这伙叛军对感染者可远没有帝国那么过分，再加上现在叛军又要和帝国打仗。”
“我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希望叛军能打赢帝国吧﹖我可不想又过上除了白天在田里种田劳作外，就只能躲在屋子里不能见人的日子了，更不用说哪天感染者纠察队又找上门来要人，被村子里的人推出去当祭品呢。”
“哪怕可能会丢命?”瓦西里问道。
“别把我当成一个李种，真正的乌萨斯人可是为了力量与荣耀、胜利和死亡而生的。”艾夫斯哼道。
“那其他人.….”瓦西里看向了其他十几个乌萨斯青年男子，里面有一半多的人都不是感染者。
为首的表情温和的乌萨斯男子对着他说道:“瓦西里，虽然我们在那群贵族老爷眼里是低贱的农奴，但我们也好歹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既然那几位女士帮助了村子里的人成为了自由农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总得去帮助她们吧?”
“我们不是傻子，我们知道谁对我们好，而我们自然要去帮助对我们好的人。”
村子里也就三百来号人，直接就来了十几个年轻人了
尾随在瓦西里后席面的老村长看到这一幕，内心都有点不是滋味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村门口，而就在这时他才发现，身后居然还有不少村民们，他们正推着推车牵着几头驮兽，看起来像是来送行的。
瓦西里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个曾对小小琳她们阴阳怪气的埃弗顿，此时正拿着一个大大的提包塞到了有些无措的艾夫斯手里，嘴里骂着这个弟弟不听哥哥的话，说着说着流下了泪，让对方一定要活着回来。
瓦西里还看到了牵着一头驮兽过来的父母，这个乌萨斯农夫走过来说道:
“你走后不久，村子里的一些人又商量了一会，觉得还是该给你们送行一下。”
“城里不比乡下，希望你能习惯多余的话爹也不多说了。”
充满手茧的老手抚摸着青年的脸。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妹妹但我确实以你为傲，我的儿子，这世上不会再有多少农奴能杀死一个贵族军官还能活着的了，我相信你也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看着以往懦弱的父亲流露出这样的情感，瓦西里有些动容，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看了眼面前的乌萨斯农夫，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双眼泛红的乌萨斯农妇。
再见了爸妈，今天我就要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