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卡美洛其之二
就仿佛只是眼睛轻轻眨动的时间内，在闭眼前卡美洛城外还是一片祥和的绿意融在浓浓春意中，再一次睁眼时城外的平原上便已经多出了无数道细碎的密集黑点。
震天的喊杀声远远就从平原之外传来。
“诺克娜蕾叛啦！通告女王陛下！”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在卡美洛的铁壁中响起。
虽然早有迹象表明诺克娜蕾一直在卡美洛城外陈兵，但此时真正见到这一幕，依旧会感到不可思议。
自女王发动冬之战争建立大一统的国家后，不列颠已经和平了两千年之久，没有妖精想到，战争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没有狼烟，没有异象，甚至连绵绵的细雨都不存在，就在这样一个与平时并无任何区别的再平常不过的清晨，在辉煌的日光照耀下，叛乱发生了。
守城的牙之妖精在女王骑士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伴随着机括声，城门在收紧的锁链中关闭，数之不尽的箭簇从城墙上向下宣泄。
但，联军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守城妖精们的预期。
城外数万人十万只脚踩踏在大地之上，城墙都仿佛在这震颤间跳动起来，保持着冲锋队列的军阵称不上迅速但黑压压的一片分左右两队压近卡美洛城，箭矢对于那样的军队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在靠近他们之前便被一阵妖风吹落大半。
那是诺克娜蕾的妖精领域，虽然离开了爱丁堡对她的能力有所下降，但覆盖住这支军队对她来说还是分外轻松。
诺克娜蕾单人骑着白马在大军的最前方，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玉色城墙，她眼中神采大亮。
轰！
下一刻，在她前方的城墙上瞬间凹陷下一处夸张深坑，切面光滑，凹陷处还有高温残余后升起的缕缕白烟。
但诺克娜蕾依旧忍不住啧了一声，因为她清晰看到自己刚刚留下的痕迹在下一刻如时光倒流般消除。
“果然。”
她轻一叹口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早在出征前她就听阿尔托莉雅的同伴说过，卡美洛的城墙保留着奥尼克的样式，在坚固的大理石间掺杂着千年级橡树的根须，就算用魔力破坏、用刀剑去劈凿，只要没有瞬间被碾作连颗粒都不存在的齑粉，也会立刻再生。
她勒住了缰绳，战马悬停在了城墙前，回收的妖精领域全面转向防御，将密集箭矢群撕开。
她刚想要下达指令，这时直射在她脸颊上的姣好日光突然被一团阴影所笼罩。
持续不断的箭矢在这时停下，一股比她妖精领域更强的气流从天空压下。
诺克娜蕾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一抹蓝光便已经在她的眼前炸开。
锵！
持续不断护住中央军阵的妖精领域随着诺克娜蕾落马而破碎。
“居然在在下的攻击中活下来了，是因为这古怪的以太吗？”
那是听不出喜怒的清脆声音。
“我也没想到，整个妖精国最优雅的骑士原来只是一个喜欢偷袭的鼠辈。”诺克娜蕾从地上站起，看向悬停在自己身前的美丽蓝色妖精。
她脸上划开了淡淡的一条血痕，那血痕顺着她穿戴在身上的铠甲，血珠自她暴露的皮肤中溢出，但她的坐骑就没那么幸运了，白色战马被纵向切成两半，切口被高热的魔力焦化连一丝鲜血都没能流出。
妖精兰斯洛特隐藏在面甲下的双眸一眯，下一道蓝光已经接踵而至，湖色的光刃将空气摩擦出音障。这一次诺克娜蕾看清了妖精兰斯洛特的动作，但她却没信心挡下。
面对妖精国实际的最强，诺克娜蕾虽然没生出“啊？我打妖兰？”这样的想法，但她也只能抬起双臂挡在面门前。
所幸，那一剑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魔力与魔力互相碰撞所交接出的罡风将诺克娜蕾发梢吹乱，在光刃落在诺克娜蕾脸上之前，便被从侧面架来的日式打刀所拦住。
“千子村正。”
妖精兰斯洛特侧目看向了从侧方插入了她与诺克娜蕾之间的红发男人，她的嘴角向下撇去。她环顾左右并没有看到阿尔托莉雅的身影。
“看来预言之子并不在这边。”
虽是这么说着，但妖精兰斯洛特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面对预言之子。但对上千子村正就没了那么多顾虑。
双方的僵直只是暂时的，随着光刃的下压，妖精兰斯洛特身上的气势猛地拔高，保持着单手劈砍的姿态，与她臂刃接触的千子村正手在被压下的过程中一点点颤抖起来。
随着噼啪的破碎声，千子村正在剑刃碎屑中闪身后撤，可仗着自身高机动优势的妖精骑士并不会让他如此轻松，闪烁的剑身紧追而上，这过于熟悉的体位让千子村正眼角直抽。
左手再度一握，凭空拉出一柄骑士剑挡在身前，但这一次的仓促迎击连一秒钟都没有撑到便被旋转的蓝色湖光切割。光刃扎入千子村正的肩膀上，爆破的魔力乱流几乎要将他的左臂撕扯成肉碎，但他却在此时停止了倒退的脚步，肩膀上的巨力让千子村正的上半身后仰——于是他干脆向后仰倒。
妖精兰斯洛特立刻调整身姿，如舞者般在半空中轻飘飘转向，右臂光刃卡在千子村正的肩膀上，左手上再度冒出蓝光直冲向身下男人的咽喉。
剑刃没能落下，身前异样流通的空气让剑刃劈砍前先一步转向拦在了身前。下一刻枪刃与剑身相撞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在零星飘散的火星中妖精兰斯洛特魔力倏然减弱。
砰！
这一次退开的居然是妖精兰斯洛特。她的身形在半空轻飘飘转过一圈，又于半空中悬停。面甲在她本人的控制下瓦解，露出了其下复杂的神情。
“珀西瓦尔……”
她注视着下方将千子村正扶起的白甲骑士，眼神落在那黑发中刺眼的半头白发，嘴唇嗫嚅了几次没能发出声音。
轰！
只是在她犹豫的短暂空隙里，在她右后方的某一处传出了催人耳膜撕裂的爆鸣，卡美洛东侧的城门在一束蓝色极光下被洞穿，失去了约束的大门在下一刻被喊杀声震天的联军士兵们冲开。
——预言之子居然在这边吗？
妖精兰斯洛特一瞬间醒悟，恐怕诺克娜蕾的一马当先只是为了将她吸引过来的诱饵。
守城的卡美洛妖精失去了坚城的阻挡被迫与迫近的联军们短兵相接，无论是铠甲还是身体素质，他们都占据着优势，但唯独在数量上，几百名妖精对上了成千上万的士兵溃散一触即发。
“卡美洛城已经攻陷！”
“卡美洛城已经攻陷！”
“卡美洛城已经攻陷。”
一连三声的通告在王之氏族的联军中一遍遍传来，每一次的音量都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妖精骑士兰斯洛特！”
这一声带着强烈质问的怒吼声将她的视线从另一边转移了过来。于是，她惊恐地看到了珀西瓦尔抬起了他纯白的选定之枪。
“你在做什么！在下的工作仅限于预言之子、诺克娜蕾与迦勒底，你又不——”
“我并不例外，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预言之子，还是外部世界的居民。为坚信正道而努力，帮助志同道合之人！赌上性命支援为同一光辉的目的而聚集在此的同伴！这就是骑士！这就是——我在圣堂被你还有伍德沃斯所教导的事！”
“要成长为配得上选定之枪的骑士，要成为预言之子的替代品！”
被那样犀利的眼神所注视，妖精兰斯洛特也流露出了明显地动摇：“六年前一次，对伍德沃斯恐怕也用了一次。如此一来，你已经用了两次选定之枪，再使用的话，就要——”
“无所谓。”
回应妖精兰斯洛特的是珀西瓦尔毫无惧色的回答。
“骑士加雷斯的决绝与勇猛、骑士米奈歇尔的挣扎与奋战，贤者格里姆的牺牲与无畏，领主博格特的赎罪与勇气，皆栖宿在这柄枪上。”
“这第三枪本该在讨伐灾厄时就用掉，但同伴的努力却让我得以苟延残喘。”
“摩根的败北已成定局，正是在此时，我绝不会允许你去阻挠他们。妖精骑士兰斯洛特，如果在此时此刻，你依旧以女王的骑士自居而固步自封，如果你依旧执迷不悟，那么我唯有在此时纠正你的错误！我绝不会轻饶你！”
望着那眼神中的决绝，望着那纵使灰白却依旧挺拔的短发，望着那像是在纵情燃烧着珀西瓦尔生命火焰般燃烧的选定之枪。
‘没错，就是这样的眼神。’
静静听着珀西瓦尔冗长的发言，妖精兰斯洛特从未有过哪怕一丝的攻击意图。
‘哪怕是基于肮脏的念头被搜罗而来的孩子也不需要连心智和做派都与之同流合污。’
‘珀西瓦尔就是这样的人类，以最标准的骑士约束自己，以最光明的心态成长。而正是这样，在下才不想在此失去你。’
妖精兰斯洛特眼睛不自觉下移，突然，她臂甲下的光刃倏然碎裂，没有任何征兆的，她径直冲向了天空。
‘无所谓，即使没有我，摩根陛下也依旧可以轻易解决这些闯入者。’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飞入了云层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