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你头先没问
骠叔望着同周小星差不多姿势坐着的林sir，先是一愣，也就是一秒的时间，他眼里的林sir逐渐清晰。
“林sir，家驹讲得几好。”
“看看先。”
对于骠叔发表的意见，林sir不以为然，目前来看家驹稍微占了少少上风，但拉长来看，不太乐观。
张律师的口才，前面的时间里，他们都见到了，除了芽子，他最好的朋友芽子暂时压住他一阵外，其他证人都被问得怀疑人生。
好比上一个伙计，出证人席时，一脸懵圈，对于他看到的一切都持怀疑态度，走路不稳，看上去是在拼命重塑三观都路上。
林sir看似不说，心里早就想好，返差馆之后要对此次参加作证的伙计安排心理疏导，刻不容缓，很有必要。
骠叔收到三个字，腮帮子一鼓，还想说些咩，见林sir没有搭理他的样子，回身坐好。
“陈sir，请问你见到被告从村屋里出来，大约是几点？”
“早晨五六点。”
陈家驹说话平稳，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受到头先关于朱滔是大毒枭还是好市民的影响，回答的时候，时不时往陪审团和被告席的观察。
陪审团没咩异常，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动作，疑惑抬头，不解眨眼，领悟式点头，间歇性写写画画，戴有眼镜的，会很有分寸的推一推镜框或者是取下来揉揉眼睛。
一句话，你面试时，点样看待一群面试官，陈家驹就是这种感觉。
至于朱滔，陈家驹眼神里都是厌恶，这样的人渣都有人同他辩护，他还安安全全站在那里，就很气。
随之看张律师说话，听他把声，陈家驹莫名恶心。
“请准确一点。”
“五点九个字。”
陈家驹回答时停住想了一下，在脑海里确认无误后出声。
“点解犹豫？”
“我要想清楚。”
张律师被这回答惊到了，只要证人有所怀疑，他必定不浪费一秒钟趁热一问，带着深深的压迫感，一般人，往往就露出了破绽。
这位陈sir耿直一答，让他在心里咯噔一下：真诚真的是必杀技，差一点就把他的话怼回去了，好在他准备充分，大把问题。
“陈sir，你知不知12月北半球太阳升起的时间是早晨五点五十分。”
“不知。”
“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天空有一段时间是好黑暗的，文学作品里形容为黎明前的黑暗，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听过。”
陈家驹张律师你一言我一语，来回交锋，观众席看得过瘾，不过还是有一半的人盯着第二排中间位置的人看。
“你知不知？”
“好像听过。”
骠叔小声问道，林sir嘴角往上一提，那句话他很熟悉，不过太阳几时升起，他没有研究，经张律师这么一说，他才知道。
“在视线不明朗，你同被告有一段距离，你点解话见到的人是被告，也许同一时间有跟被告穿一样衣服，梳一样发型的人出现？”
“当时我看得很清楚，那人就是被告，而且我都话我是差人，证件拘捕令齐全，他不是朱滔，点解要走？”
“你知不知去年香江一共出现几多冒充差人的案件，我话给你知，五百九十八件，也就是话，被告把你认做假差人不出奇。”
“被告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去到村屋是为了谈生意，不料一出来就遇上假扮差人的人，换你你会点样做？”
“反对，反对辩方律师对证人做出引导性的推测。”
“法官大人，这个假设与本案有直接关系，证人的回答关系着案情的审理。”
法官眼睛扫射面前的两位大状，思考十秒，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微微抬头。
“反对无效，证人需要作答。”
陈家驹眉毛舒展，他想到的，辩方张律师气场过于强大，控方律师不够他玩。
“我会立刻离开。”
“所以，这就解释了你头先的回答，被告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观众席再次骚动，除了盯着周小星犯花痴的人外，其他认真听审的人都唏嘘一把，张律师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是真的。
被告席里站在最前面的人，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下意识去掏怀里的雪茄，没摸到，放弃了。
朱滔只要遇上值得开心的事，他就会抽上一支上好的雪茄，细细品味，感受那份多巴胺分泌的乐趣。
现在，他做不到，不过，很快，他就可以出去了。
想到这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在香江，有钱就是大晒，他都不用说一句话，大把人为他卖命。
朱滔头一抬，不管证人席里的陈家驹看不看到，他都要表达他的得意和......威胁。
等他出去，第一个要宰掉的就是这个讨人憎的差佬。
陈家驹回答完头先的问题，隐隐觉得局势不太对，望了眼骠叔那边，他们脸上满是担忧，似乎这个案子打不赢。
不会的，他还有录音带，不过，他不会轻易拿出来，倒是想看看这如猛虎一样的张律师还有咩花招。
“你话你是爬上屋顶看到被告在山坡的，是不是？”
“是。”
陈家驹摸了摸怀里的录音带，底气十足，但这份自信并未表现在脸上，为了让陪审团更相信他的话，陈家驹时刻牢记表情管理，感情都通过声音表现出来。
“具体哪个屋顶？”
“木屋区中间位置靠近山坡的屋顶。”
“你点样上去？”
“借助过道空闲的桌子，蹬腿上去。”
“走了几耐？”
“四分多钟？”
“准确点？”
“四分一个字？”
“你讲大话？”
张律师这四个字似高山击鼓一样，将有序的审讯流程推向一个小高潮，观众席的情绪再次被调动。
个别歪着脑袋试图看到周小星正脸的人除外。
花痴在咩环境下都是花痴。
“又咩事？”
“不知。”
这个张律师，说话就说话，一惊一乍做咩，又不是写文章拍电影，弄咩抑扬顿挫，起承转合。
骠叔在心里嘀咕，眼睛不闲着，检查了家驹的情况，他也一脸懵，一副又发生了咩的样子。
周小星倒是看出来张律师打击的点，视线盲区加物理常识，嘴角上抹，朱滔真是揾到一个只看钱不理其他最适合他的律师。
张律师拿出一套木屋区村屋地形的模型，指着山坡前的村屋。
“各位，我手上的是尖沙咀木屋区山顶平民村屋一比一简易模型，从这里可以看出，不管陈sir身手几好，他站在屋后面是完全看不到山坡这边的情况，你这样讲，分明是有人话给你知，被告就在山坡，不仅如此，我想那个人还给你指明了点样走最快。”
一口气说完这些，张律师喝了一口水，润湿了口腔，不理法庭里出现的小小惊动，跟着问道。
“是不是？”
语气很重，陈家驹感觉有三道大捶抡过来，不是小锤四十，是八十的大锤。
要不要说出周小星呢，他在心里打鼓，头都不敢朝观众席第二排的位置看。
“不看我，我不知点样做。”
林sir抬起手，手心对着惊讶不已的骠叔，张律师厉害呀，仅仅凭借地形，就能看出家驹背后有人。
“是。”
家驹沉下心，他想起木屋区不远处，骠叔就在猎猪行动临时指挥部里，这个锅，他背。
在场所有人被这简单的一个字震撼，还有这样的人咩？
肯定有，差人行动之前会经过周翔的部署，不仅仅是有一线作战的人员，还有距离抓捕现场不近不远恰到好处位置的临时指挥点。
所以家驹这么回答，没毛病，只不过......张律师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狡黠，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
“是边个？”
“骠叔，指挥这场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就在木屋区几百米外的临时指挥部给我们暗示。”
“你讲大话。”
陈家驹话语一落，张律师熟悉的四个字在法庭里回响，如果法庭里有四道横梁的话，余音绕梁三日，是有可能的。
骠叔坐在观众席好好的，一口大锅从天而降，他来不及接住，“啪”，在半空中碎了，渣渣都不剩。原来是口纸糊的锅。
周小星发觉不太对了，双手并指，挠痒痒一样点了两侧太阳穴，给不由自主动了一下的陈家驹发了一条信息，被后者所见就立刻销毁的信息。
陈家驹脑海里闪过一段话，嘴角微微一动，朝周小星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这个血口喷人的张律师看到。
这一次作证，他总算是体会到了犯人从毛孔散发出来的恐慌，越说越乱，越乱越错。
不过，一个硬币都有不同的两面，这事也一样，算是一种好的经历吧。日后对待谎话连篇的犯，直接学者张律师做。你讲大话，不得不说，这话说起来，全身通晒。
张律师等气氛烘托到最高点，放下手里的模型，面向陪审团。
“陈sir话的临时指挥部我有去湿地考察过，发现不过是同木屋区村屋视线平行的简陋空置房间，距离村屋山坡水平距离有六百米，从那里望过去，在空气能见度高的情况下，只能看到蚂蚁大小的人，根本看不到人的具体活动，更别说认出边个是边个了。”
这话一出口，十一名陪审团成员有一半以上重重点头，另一半朝张律师身后的陈家驹望去，脸色百般纠结。
或许是陈家驹的样长得太符合差人正直憨直的形象，后一半陪审员就算是心里认同了辩方律师的说法，还是想给陈家驹一个机会。
差人没理由会讲大话！
张律师对于得到了一半陪审员的肯定，较为满意，接住转身对着证人席。
“肉眼看不到，这是正常的，所以，我去的那日到了差人作案时会用到了的望远镜，在屋子的每个角度都使用望远镜看村屋那边的情况，结果同肉眼看到差不多。”
张律师右手一摊，跟着解释，他估到有人会在心里质疑，点解望远镜不能扩展人的视线，要知道望远镜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让让看得更远。
“木屋区地势特殊，海拔不高，地势起伏不定，这就决定了望远镜不能解决肉眼看不到的问题，临时指挥部同木屋区水平距离不远，但其实中间有不少遮挡视线的树木，小山丘，所以，哪怕负责这件案子的差人，也就是陈sir口中的骠叔，使用了望远镜也没法给他做出任何指示。”
陪审团里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人还有犹豫，他们想听听陈家驹点样说。
观众席的大部分人则为陈家驹捏了一把冷汗，这张律师真不是盖的，有理有据，前者要是不说出合理的解释，案子就要结束了。
至于小部分人，依旧花痴中，有些瞥到了周小星的下颌线激动不已，捶打身边的不敢叫的朋友。
“骠叔，以后揾主控官，可以揾他，他做的功课比我们做的多，做的好。”
林sir主动偏头，对鼓着嘴的骠叔说道，语气严肃，一听就不是开玩笑。
张律师怕是没有想到，他赚钱的同时为以后的生意打下了基础。
“有的想的，咩水平距离，咩垂直距离，咩地形地势，你还是第一次见。看来不是知识没有用，是我们掌握的那点没用。”
骠叔有感而发，很想引起周小星的注意，没成功，想放弃又不想完全放弃，偷看了一眼后者。
打坐一般，周小星坐如钟，一副学霸听讲的姿势，骠叔收回眼，打扰了。
视线落到骠叔揾的控方律师上，林sir发现他在座位上挪来挪去，不时同身边的助理讨论什么，手里翻动的文件资料从没停过，可就是......无计可施。
反对都没有听他说起了。
“陈sir，你还不说你讲大话？”
张律师乘胜追击，重复问了一句，说到讲大话时，特别加重语气。
对，就是要引起陪审团的注意，证人三番两次讲大话，他后面的话，不可信。
一旦陈家驹对这个问题解释不好，他这个证人就废了。
不止控方律师知道，不懂法律只识少少法律常识的人都明白了。
现在就是案件到了白热化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朱滔最是得意，虽说手边没有雪茄，但看着张律师一路胜利的身影，他就当抽过雪茄了。
同自由相比，雪茄算得了咩！
陈家驹自从收到了周小星传给他的指示，心里立马开始想对策，一句“推给文帮办”，这还不够，点样组织语言，让他自圆其说，这个周小星没说。
刚开始他很不解，周小星都给他传话了，点解不多说点，传一次是传，传多次也是传。
转念一想，文帮办的事情，周小星知道的没有他清楚，这事如何说，还是他自己想最好。
差馆都知他同文帮办不和，以张律师搜集资料的能力，后者没理由不知，既然这样。还不如主动说出来，搏一个好感。
“我没有讲大话，骠叔的确是有给我指示，要我紧跟被告，等我发现被告往后撤退时，我联系骠叔，没人回应。当我站在原地查看周围环境时，耳麦里有人出声了，沙哑低沉，同骠叔一样。”
“你头先点解不讲？”
出现了出入的地方，张律师可不会放过，陈家驹估到了，来了一招电视里直男面对野蛮女友的台词。
“你头先没问。”
“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里的人听到这略带推卸责任的话语，大笑起来，这话不是电影里常出现人台词，咩现实中真有人会说这话？
周小星难得的嘴角上扬，露出昙花一现的米窝，很快收住。
他给陈家驹的信息不多，就是想让他自由发挥，光是这铁憨憨的答话，他这一波就拉了不少观众缘。
观众缘这种东西，在影视行业极为吃香，抛开百年一见的天赋演员，属观众缘最好的演员混得最好。
无他，观众中意看，就会有票房和收视率，其他，都是加分项。
在严肃的法庭，这就不一定能发挥多大作用，但是让陪审团成员愿意听这人讲话，多些宽容，足够了。
众人都在抑制不住笑出声时，周小星短暂咧开嘴后，头往陪审团方向一转，注意那些能够影响法官决策的十一个人。
他们先是一笑，跟着把目光投向陈家驹，被张律师说服的一半人一脸正色，眼神肃穆，就等着证人说出有用的信息，不然，他们内心的决定不会变。
内心天平偏向陈家驹那一波的成员则是握紧笔，脸色着急，微微低头，希望前者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
他们可是在选择有罪无罪边缘徘徊，陈家驹的话尤为重要。
“哇，你看，他转过头了，好帅，点解之前没见过......”
“真的，我还担心他侧脸好看，正脸会很一般，想不到，嗯嗯，点算，我今晚睡不着了......”
“别跟我抢，等阵我要去问他要电话，屋企的，公司的，手提的，call机，还有他屋企人的，好不容易见到这样质素高的，不能放过......”
呃......
要不要这么大声，这里是法庭，公正公平的地方，讲咩沟仔？
法官隔那么老远都听到了，敲打桌面三声，急促有力那种。
“肃静！”
观众席立马有了稀稀拉拉的声音，不到十秒，彻底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
周小星把视线从陪审团成员身上收回，端正坐好，对于神圣的法庭，他是很尊重的。
换作平时，他二郎腿早就翘起，手抬着垂着头思考的下巴，直接秒杀整个观众席。
对，男女通杀。
现在嘛，不是时候。
因为没一个他看得上的。
“林sir，你话头先那些女仔话边个？”
骠叔害羞起来，他刚刚确实无意转了一下头，估不到......偷了不少女仔的芳心，
他不想动，奈何她们都往这边看。
周小星，林sir，他，要说边个最好看，骠叔当仁不让。
恕他直言，颜值这块，他对自己认知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