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芙蕾德莉卡在长廊的岔口道别，张牧独自回到房间。
他没有立刻开始编撰教学课程，坐在床沿思考片刻，起身唤出传送门回了蓝星，找到成天窝在魔法学校的尼奥，交代他筹集一批飞行员训练设施。
需要的时间不很多，以尼奥在阿美的权势，几小时足以。
张牧索性不着急去索尔大陆，在魔法学校隶属自己的校长办公室里坐下，沉思起这批飞行员专用器材。
正常来说，以职业者的强悍体魄，从事飞行员所需的身体门槛构不成任何阻碍。
但张牧不能确定某些涉及体质之外的特殊要求，职业者是否满足，简单的测试还是有必要的，这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几小时转瞬即过，尼奥敲门走进办公室，告知器械已经准备完成。
张牧去仓库将其收进物品栏，随后唤出传送门到了索尔大陆。
落点在精灵族族地。
抬头看了眼天色，月明星稀，破晓尚早，但张牧没法休息。
训练设备的安装很繁琐，明天一早就要投入使用，时间紧张，张牧单独忙碌一夜，天际微微透出光才把所有设备架设完毕。
或许是出于对飞机的好奇，约莫半小时后，小八和二十八名天骑士从不同方向，沿着小径陆续走来。
这会太阳刚探出小半截，精灵们都在酣睡，四周寂静一片，他们的脚步声得以远远便清晰传进耳中。
“张牧先生。”到了近前，八长老代表众精灵与他沟通，“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张牧拍了拍立在身旁地面上的袖珍版‘摩天轮’，俗称大转轮。
和通常意义上的摩天相比，它仅有一人高，主体是铁制的双轨滚轮，位于中心的轴承的左右，分别固定在一个三角形铁架的角上。
使用方法很简单，把受训者的四肢呈大字形捆绑在轮边，由辅助训练的工作人员转动滚轮。
张牧觉着这个项目对职业者毫无挑战性，随意问道：“谁先来？”
精灵们的看法与他相同，不认为眼前平凡的铁轮能造成什么威胁，自然对测试缺乏兴趣。他们没有回应，抱着胳膊，冷眼望向张牧。
“都不想来？”张牧倒是无所谓他们的冷漠反应，又问了一次。
精灵们互相看了看，仍然冷场。一名性格比较和善的天骑士见张牧被丢在一边无人搭理，气氛略显尴尬，出于帮忙解围的用意，走出队伍。
“我来吧。”
张牧本身觉得这项训练科目意义不大，精灵们又兴致缺缺，正打算进行下一個。
还没开口，一名天骑士主动要求受训，张牧便熄灭心思，把他绑上滚轮。
“准备好了吗？”
许是四肢呈大字的姿势过于羞耻，他语气变得拘谨：“好了。”
“走你！”张牧用力按下开关按钮，将调速档把推到转速最快的一档。
电流沿着铜线窜进电机，机箱里相互齿合的齿轮组缓缓转动，不断加速，提升至极限。
动力组工作的场景，受限箱壳的遮挡，精灵们看不见，但滚轮转起来他们亲眼目睹。
滚轮和绑在上面的天骑士高速转圈，脑袋朝向不同方向的人形残影接连浮现，随着转速攀升至巅峰而变得凝实，仿佛上面绑了三个天骑士。
当然，凭借职业者的动态视力，依然能清晰捕捉到具体影像，比如天骑士逐渐扭曲的五官。
张牧惊疑不定。不是吧，天骑士啊喂，虽然是最高转速，但不至于这么一会就撑不住了吧？
天骑士的表情愈发狰狞，张牧心生不妙。
别吐我身上啊……
站在天骑士正前方的他，不动声色地挪动步伐躲到侧边：“感觉难受就说出来。”
天骑士没说话，一旁的小八却走到张牧原本的位置，满脸疑惑：“难受？只是转圈而已，为什么会难受？
你快说啊？”
天旋地转的天骑士，胸腔里呕吐感不断增强。他竭力抿嘴忍耐，不愿开口，担心一张嘴就会吐出来，只是长老的连番疑问又不能无视。
小八又一次追问，且口吻充斥不悦，不敢冒犯长老的他被迫缓缓张开嘴，尽量放慢语速。
“八……长……老，这个东……东……呕——”
回答导致分神，天骑士对呕吐感的压制失控了。他没用早餐，胃里空空荡荡，吐出来的全是酸水。一瞬间，粘稠的液体从口中喷出。
八长老大约没料到会遭到族人“袭击”，并未及时凝聚魔法盾，或是侧身闪躲，酸液精准地拍打在他脸上。
“卧槽！”张牧心里一边庆幸自己预感精准，一边很是震惊，“天骑士啊！被玩吐了？！开毛玩笑！”
剩余的天骑士和八长老，仍处于懵逼状态。后者是茫然拍在自己脸上的黏糊液体是什么，前者则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牧担心出事故，上前关停设备。
滚轮转速减缓，慢慢停稳，这会他们终于反应过来。
八长老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扎堆在一旁的天骑士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望向沿着小八面孔滑落的酸液，瞳孔一点点扩张至极限——不是震惊，是在憋笑。
小八是精灵族长老，地位尊崇，触怒了他，未来难免被穿小鞋。
张牧手忙脚乱帮天骑士松绑，扶着走下来，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身体上的负担并不大，只是第一次接触失衡感，难以适应，压力主要在精神方面。
喷了长老一脸，还是在族人的面前，太……窘迫了。
回到设备旁，张牧困惑思索。究竟是这个天骑士体质特殊，还是全部精灵都一样？
实践是最快捷的解答。
他扭头看向面露畏惧的长老和天骑士：“下一个谁来？”
众精灵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盯着转轮的眼神无比忌惮，显然不希望自己也出丑。
“别退了，一个都跑不掉。”发生了之前的变数，张牧不能忽视看似简单的考核项目了，“我强调一遍。
你们不要妄想逃避，谁敢溜走，回头我让精灵王亲自去找你们。
另外，上设备途中，不可以运用魔力抵抗，我怕把机器整坏了。
最后，如果不想自己失态的一幕被传播开，最好是先来。”
精灵们一愣，似乎不明白训练的排序跟保存颜面有什么关联。
张牧笑了笑，抬手指着传出说话声的居住区：“在拖延一会，你们的族人就起床了。
到那时候再上机器……嘿，你们懂的。”
安装器材的场所，是居住区中间的空地，族人们往返种植园的必经之路，幼年精灵平日里也在此聚集玩耍。
想到自己呕吐时，族人们全在旁围观，天骑士们脸色骤变。
“我先来！”一名天骑士脚步急促走向张牧。
然而身后族人按住他肩膀往后拖拽，自己冲到人群最前，兴奋扑向转轮。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在他即将抵达目标的前一秒，又一族人追上来，蹲身扫堂腿，把他放翻在地。
“混蛋，你过分了！”落后几步的天骑士大喝，似是要帮同伴主持公道，快速跑来。
只是到了近前，他的视线没在倒地族人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秒，迈着迅捷的步伐越过，剑锋直指转轮。
现场混乱不堪，小八手里的法杖重重砸在地面，撞击的声响掀起一圈圈往外扩散的气浪。
天骑士们感觉精神海遭受了一记重锤，意识陷入恍惚，身形瞬间僵硬，或激动、或懊恼的表情也凝固不动。
“胡闹！”小八冷着脸走到转轮前，阴沉的目光扫视众天骑士，“精灵的优雅被你们亵渎，精灵的善良被你们抛弃，精灵的勇敢……
抱歉，如果你们的内心仍然拥有勇敢，我会狠狠训斥你们，但看来压根没有。”
众天骑士松开拉扯同伴的手，羞愧的低下脑袋。
小八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由我，精灵族的八长老，亲自向你们展现勇敢的轮廓！”
说完，他身体侧转看向张牧：“张牧先生，来吧。”
张牧：“？”
激昂演讲半天，还以为你打算维护秩序，原来是谋划私利！
他并在意精灵们上机的先后，耸了耸肩，把八长老绑在转轮上。
一分钟后，八长老重现之前天骑士的结局，吐着酸水被抬了下来——小八虽是圣级，然而体魄相比后者要羸弱少许，所以坚持的时间更短暂。
剩余天骑士们挨个受训，最后无一例外，全部干呕着下了器材。
张牧望着在地上躺成一排的天骑士，倒吸一口凉气。见鬼了，不可能啊！
这群天骑士怎么跟泥土烧制的玩偶一样，轻微触碰就碎裂开来。
张牧疑惑看向转轮，难道是速度太快的原因？
思索没有结果，他不甘就此略过，叫来最先训练的那名天骑士，把自己绑在转轮上，言语指挥他按下开关。
发现张牧上了设备，仰躺地面的众精灵，硬撑着身体的不适坐起上半身，誓要目睹“罪过祸首”沦落与自己同样的凄惨下场。
十分钟过去了，张牧没感觉到丝毫的难受。
指示精灵按停设备，把自己松绑，他环抱胳膊，眼神古怪的审视着转轮。
“问题在哪？”张牧迷惑不已。
没看见自己期望的景象，八长老顿感失望，转瞬听见他的嘀咕，似有所悟，快步走过来。
“张牧先生。”
“嗯？什么事？”
“这个。”他指了指转轮，又看向停放在不远处的飞机，满脸神秘问，“是驯服它的必要准备是吗？”
张牧原以为不是。高阶职业者都具备凌空飞行的能力，即便坠机，也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顺便挽救将要坠毁的飞机。
可从之前的试训结果看，似乎并非如此。
飞机若失控，在空中以自身为中心转圈，他们很可能被转晕，然后一同坠向地面。
性命能保留，但如果运气太差，或许会受伤。
思考几秒，张牧点点头：“算是吧。”
“还有其它准备吗？”
“有，总共有……”张牧扫了眼分布在空地上的十多台器材，“十多个。”
小八注视着飞机。
十多个？
按照常理推断，训练难度一定是先易后难，所以……
八长老眼中露出凝重之色。飞机，没有那么简单！
张牧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高悬天空。
不早了。
脑袋低下，问众精灵：“都休息好了吗？”
精灵们不敢再小觑转轮，郑重应声：“好了。”
“行，那继续下一项。”张牧走向旁边的设备，“今天不求合格，把所有项目尝试一遍。”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无足轻重的体魄考核转变成重点，张牧被迫改动计划，先探清众精灵的底细。
测试继续进行，太阳越攀越高。
负责采集果实的精灵最先起床，结队走向果园，经过训练场时，都投来困惑目光。又过半小时，幼年精灵们接连下楼，在空地四周玩耍起来。
空地上并无杂物，幼年精灵的视线看向醒目的张牧一行人。
显然，他们十分好奇“大人们”正在做什么。训练终究是枯燥的，活泼好动的幼年精灵们的注意力，很快被不远处的飞机吸引。
“先生。”一名胆大的幼年女性精灵靠近张牧，“我可以去看看它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飞机进入视野。张牧一乐：“去玩吧，不怕玩坏，哥哥多的是。”
“感谢先生！”礼仪得体的鞠躬致谢后，小女孩精灵率给不远处眼巴巴等待消息的同伴带去喜讯。
“得到先生的允许了，我们走！”
一群个头只到张牧膝盖的奶娃欢快跑向飞机。到了近前，他们先是围绕飞机转圈，对这个陌生物品充满探索欲。
观察一会，幼年精灵们开始伸手触摸。由于身高的限制，只能摸到轮胎和起落架。
这明显无法满足他们的好奇。
有精灵小孩跑回家搬来木梯，一头立在地面，另一头斜搭在机翼，用力按了按木梯，确定靠得稳固，抬脚往上爬去。
时刻关注他们的张牧担心有孩子失足，准备去阻拦，刚走出一步，小八的声音传来。
“张牧先生请放心，这点高度，精灵不会受伤的，即便是幼年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