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翻看完手里的资料，近一年来新村电视城开拍的所有项目，评分从3点几到八点几。
《鬼邻居》就是那个三点几分的。
江霁一本正经地扭头，询问正在对接工作的殷竹越，诡异世界有没有什么金扫帚奖，太丢脸。
“章章，我们好像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啊。”
江霁开始焦虑。
这些节目一个比一个血腥凶残玩弄人性，反转不断，斩获的好评和商业收益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又临近年关，年会开始的时候《杀闺》都还没正式放送，也就内部观看后评估定个级。
这怎么竞争？拿头竞争。
江霁的话说到章鱼心坎上了，但它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你有办法？”
“我有点人脉，能摇来一些人。”江霁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话说得很含蓄，搓了搓手指：“你知道的，年底了大家都忙，需要点开路的……”
章鱼三个大脑飞快转动，秒懂。
但它又不太放心江霁，“你确定你行？”
“可以签鬼契嘛。”江霁爽快说。
她事业心犯了，不打算坐以待毙，工作人员的自由度比较高，拍摄指南里也没有提到不能离开。
江霁的工作电话也一直没有响起，成功从章鱼手里骗到一部分冥钞后，给殷竹越打了个招呼。
“我去附近转转哈。”
殷竹越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了看附近，附近寂静荒芜，连个人影都没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当事人是江霁，得先打上一个问号。
远处，一道身影走来，“我们一起去吧。”
黝黑的皮肤，身上的银纹流转着微光，晨星也走了过来，朝她略微勾了下唇，“可以吗？”
“你带钱了吗？”
晨星微微一怔，眨了眨眼，“带了。”
江霁大手一挥：“大款，那还等啥，走！”
殷竹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他很想跟上去偷听，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猥琐，加上他也确实忙不过来，只点了下头，说了句“注意安全”。
江霁走了几十米，总感觉到异样的窥视，她扬起头，发现观音像的眼睛在跟着她转动。
她左转，眼珠就往左滑动。
她右转，眼珠也跟着跑到右边。
阴森森的感觉无处不在。
江霁很想说，无聊就刷会儿短视频啊。
却只是默默回过头，继续埋头往前走。
晨星落后几步，目光跟随着前面的身影。
“我早就想问了，”
江霁回过身，似乎在等他跟上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看了我的脸，会变得不幸。”
晨星的手指搭在面具上，手上的银色指环熠熠发光，含笑，作势要取下来，“你想看吗？”
“谢谢，不要。”江霁打咩。
已经够不幸了。
猛鬼海湾之前还是一个热闹喧嚣的热门旅游大型社区，现在社区超市已经没什么人光顾。
之前伫立在这里的公交站牌也已经去掉，鬼公交都不走这条路了，只剩下满地凌乱的脚印。
江霁远远地看到了以端庄的姿态站在门口的导购小姐姐，冷白的皮肤如同橱窗里的模特。
导购小姐见到江霁，第一反应是抬手摘下眼球擦得锃光瓦亮，不敢相信她怎么又回来了。
江霁露出一脸遇到故人的感慨：“你还在这里工作呀，这里还开着吗，我们可以进去购物吗？”
导购小姐仿佛看不见她身后的身影，目光落在她胸前新村电视城的工牌上，屈辱地点点头。
社区超市里已经没有播放广播和音乐，也没有什么顾客，货架上的商品稀稀拉拉，一副随时要倒闭跑路的样子，买完东西出来，将票递给对方。
那张票拉直比导购小姐还长。
江霁花光了章鱼给的那沓冥钞。
“我今天不买情报哈，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超市门口写的提供任何服务是真的吗？”
听到不要消息，导购小姐的笑容立马扬了起来，挺了挺胸膛，自豪又自信：“是的，女士。”
“那就好。”江霁说，“那我想点个舞龙舞狮，放鞭炮，现场甩面，宴席一条龙啥的……
统统上门服务！”
“上门啊……”导购小姐的神色明显犹豫。
“就这附近，不远，一公里。”江霁从怀里又抽出一沓冥钞，全是大面额，“我加钱，可以吗？”
她身后的晨星抬了抬手，又放下。
他的钱啊。
算了。
“可以可以！一公里而已，没问题！”
导购小姐黑洞洞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高光，直勾勾地落在冥钞上移不开，赶紧伸手把钱收下。
双方交易生效，就算取消交易也无法返还。
她本来不是这么见钱眼开的诡异。
但今时不同往日，社区超市现在的客流量缩减至原来的十分之一，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这可是个大单，绝对不能错过！
好在江霁也没有取消交易的意思，也跟着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我就等你们上门了。”
“请问地点是哪呢？”
江霁指向不远处的观音像。
“喏，就那。”
“……”
导购小姐顿时觉得手里的钱变得烫手起来。
江霁和社区超市预约好了上门时间，又来到了新世界公寓，下层的楼栋已经损毁坍塌的差不多了，露出钢筋和水泥面，还原了烂尾楼的样子。
江霁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道细细长长的身影也看到了她，有点惊讶又犹豫地走上来，点头哈腰地问候：“嫂子。”
是之前帮楚修宁制作小饼干的2601住户。
2601住户的楼层靠上，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2601住户注意到了江霁身后的晨星，正要开口叫哥，揉了揉眼睛，又觉得不对，怎么换人了？
他大哥被踹了？
江霁看着他身上覆盖的火山灰，像是给炸鸡裹粉似的，突然叹息一声，满眼不作假的心疼：“你们受苦了，我听说受灾了，回来看看你们。”
2601住户摸了摸脖子上的缝合线，里面也充斥着硫磺气味的灰尘，突然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这里还有多少人？”江霁换了个话题。
“之前楚……呃。”2601住户看了看她身后的陌生男子，非常懂事地省略掉后缀，“被那个谁特地关照过的基本都在这里，不过上层住户在公寓塌陷后不久就被楼长带走了，只剩下我们。”
他幽幽地说：“诺亚将妻儿和所有牲畜鸟类等动物带上方舟，作为最后的火种，抵达新世界。
新世界即将到来，下面的我们是祭品，是尸山血海里起伏漂泊的骨与泥，上面的才是火种。”
纯教以原始的仪轨仪式制造诡异，作为教派的力量来源，官方一直没能找到纯教藏匿诡异的地方，江霁之前怀疑过这些诡异藏在新世界公寓。
但现在看来。
这里也已经被放弃。
江霁没有多想，而是继续发鸡汤：“虽然世界以痛吻你幸，但也不要轻言放弃，我虽然只和大家短暂相处了几天，但心里一直惦念着邻居们，这次我出钱，邀请大家去过个年，不限量畅吃畅饮，烟花鞭炮精彩节目，不知道各位可愿赏脸？”
虽然胖老板编剧功底不错。
但在江霁看来，始终欠缺了点什么。
她坐在监视器后面思考许久，差了点儿什么来着，点开手机，再次看到殷竹越发来的规则。
行政部门工作手册第十五条。
【年会是电视城年底最重要的大型活动，请各位行政同事提前一个月筹备年会。
届时，内圈与外圈万诡同庆，请务必采购足量的血肉烟花，在钟声响起时完成华丽的绽放。
记住，今年的压轴节目为…&￥%#@&。】
江霁终于想到了。
既然年会是「新村电视城」最重要的大型活动，观音像和新世界公寓也属于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却感受不到阖家欢乐的热闹……
肯定是CEO心里一个无人触及的遗憾吧。
江霁从他之前和阿金的那番对话，以及挂画上的伤痛文字可以看出老板的童年应该不太幸福。
每年的年会都举办得这么热闹隆重。
或许就是源自心中的某个执念。
而且，平时看多了那些血腥暴力，拷问人性阴暗面的影视综艺，应该早就审美疲劳了。
反正她们也竞争不过，还不如另辟蹊径，整点不一样的，给新村CEO来一个当头棒喝。
听说年会上还有影片播放环节，那些节目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怎么能作为春节档呢。
江霁有信心让CEO看完她们的节目后，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想看看能拍出这种新春贺岁大烂片的节目组都是些什么成分。
想把他们全都叫到年会上，轻轻地俯在章鱼耳边说上一句：日内瓦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