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书悯不去主动见大皇子,大皇子却主动来见了他。
陆梨阮在松静苑看见他时,脚步一顿,此时的嵇书勤与那日在寺中见到时,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依然风光霁月,神色和缓温柔,可他身上的装束已经变了,衬得他尊贵无比。
“弟妹。”他打招呼。
如今嵇书悯被废,陆梨阮便不再是太子妃了。
“大皇兄。”陆梨阮在原地行了个礼,没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里。
嵇书勤进到嵇书悯的书房,见嵇书悯往画布上描摹着什么,一旁搭着几样料子,一看就不是男子会穿的颜色。
“悯儿。”他略显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衣服的花样。”嵇书悯放下笔,淡淡地答道,眼神略略扫过嵇书勤。
“你不是,在查当年送往西戎作战时,军饷粮草被克扣贪墨一事吗?”嵇书勤问道。
“皇兄倒是知道得挺清楚。”嵇书悯语气带刺,并毫不掩饰。
嵇书勤并不因他的语气不满:“悯儿,父皇身体抱恙,此时正是你该为他分忧之时。”
“看眼着快换季了,梨阮没有新衣,正是我该为她着想之时。”嵇书悯把自己说笑了。
“你怎么为了……”嵇书勤面露不解。
“大皇兄,如今我闲散人一个,自然顺心而为,前半生我过得忙碌,如今只想闲下来快意作乐。”嵇书悯挑挑眉。
“倒是大皇兄,清闲这么多年,母后可有教导你,如今该是操心卖力的时候了?”嵇书悯一语中的,眼看着嵇书勤脸上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
“母后不过是寻常教导。”他不解:“怎么最近没有去看母后?悯儿,母后前些日子还提到了你。”
提到我?嵇书悯暗中嗤笑,明明私下的信一封一封地送来,在我这皇兄面前,却还得做出副毫无联系的样子。
“哦,身子不太好,便不折腾了。”
“你怎么了?可是腿伤加重了?”嵇书勤露出的关切是真心实意不作假的。
“算是吧。”
“为何?不是按时服药医治了吗?”嵇书勤放下刚才的话题,而专注于嵇书悯的话,询问得仔细认真。
嵇书悯似不经意,实则认认真真地瞧着,那张与他细看,的确有几分相似的脸上,不作伪的关心。
他这位皇兄,人似清风似山泉又似朗月,仿佛所有高洁又纯粹的意象,都可用在他的身上。
嵇书悯闭了闭眼睛,拥堵在喉咙中,剩下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终归是咽了下去。
“有好好吃药。”
“只不过我的身体,不是按时吃药就能医好的。”嵇书悯下意识按住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嵇书勤瞧到他的动作,眼睛忽然一亮,然后他笑了,眸光带着兄长的柔和与暖意,不含一丝杂质阴霾。
“这佛珠你上次不是写信来说坏了吗?”嵇书勤指了指:“是重新串起来了吗?”
嵇书悯神色一僵,略过一瞬不易察觉的狼狈,垂下袖子,遮挡住自己细瘦的腕子,也遮挡住那串佛珠。
“当日母后亲手串了两串,给了你一个,给了我一个,我的那个如今已经找不到了,你的这个还日日戴着……”嵇书勤叹了口气。
嵇书悯听到他提起曾经,脸上犹如覆盖上薄薄冰霜。
那次他写回信时,便是嵇书勤的来信中,借圆月而谈团圆情意,把嵇书悯看得来气,便说那串佛珠早就坏了。
没想到这次被嵇书勤看个正着,让他有些挂不住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