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步辇停在皇宫深处,一个比冷宫更偏的位置,德成的身影出现在步辇外,他亲自把嵇书悯的轮椅往里面推去。
这陈旧的殿内似连烛火都没有点,黑岑岑要把人吞吃进去一般。
德成眼眸中闪着莫名的神色:“三皇子殿下,皇上便在里面。”
“父皇为何要在此处见我?”嵇书悯神色疑惑,颇为不安地问他。
“皇上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奴才并不知晓。”德成语气带上几分愉悦来,和他向来的温吞沉默不同。
沿着曲折走廊进入后殿,嵇书悯踏进一间屋子时,饶是心中有准备,还是怔愣了一瞬!
实在是太诡异了!
空荡破旧的殿内什么也没有,黄色的幡纸挂得到处都是,上面画得龙飞凤舞,地上一个巨大的,鲜红得阵法图,淋淋漓漓不知道是朱砂还是别的……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道。
周围几面和人同高的黄铜镜,将这般可怖古怪的场景反射出好多个,好似每面镜子里都是这般诡谲的阵法。
镜子前面点着白色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蜡烛甚至都燃着发青的焰火。
嵇书悯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比昨天的洗澡水还要腥的气味,夹杂在草药的味道里,让人头晕觉得作呕。
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嵇书悯停住轮椅,可却被身后的德成继续往里推进。
“三皇子殿下,您请进吧……”他的声音恭敬低沉,在这般环境下,阴森森的夹杂着一股子恶意。
身不由己,嵇书悯索性放开手,任由他将自己送进去,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在身后闭合了。
屋子里的蜡烛被风刮的那一瞬,暗淡后又猛地窜起来,将各种物件的影子都投在墙上胡乱震颤舞动。
一时间这殿内宛如森罗地狱般……
“父皇在哪儿?”嵇书悯淡淡问道。
“皇上自然就在这儿等您啊!”德成手往前一指,嵇书悯看见一帘厚重的纱帘。
白灿灿的颜色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刚开始让人注意不到。
德成松开嵇书悯的轮椅,反正已经进到这儿了,三皇子是别想着能逃出去。
他走到纱帘后,过了一会儿躬身而出,抬手将那纱帘往一旁撤去,露出后面的景象。
皇上一身素白的麻衣,头上不知道绑着什么写了符咒的带子。
他形容枯槁,眼睛暴凸似要冒到眼眶外边那般!
一双手好似兽类的爪子,正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前胸后颈,力道极大,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是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有的地方皮肉都破破烂烂的,可他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抓挠着,直到指甲衣襟上,都沾染了血渍……
“啊——”他发出难耐而愤怒的对吼,完全没注意到嵇书悯已经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了。
“皇上!三皇子殿下到了!”德成提高了声音,喊了好几遍,这才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皇上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动,最后落在了嵇书悯的身上,声音沙哑刺耳:“悯儿来了?”
“父皇。”
寻常人见到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定会讶异而生畏惧,但嵇书悯没瞧见一样,神色落落,目光直视。
“朕昨儿命人将悯儿唤来的。”皇上木讷而缓慢地道。
“父皇近日可安好?”嵇书悯淡淡开口,瞧着皇上这种鬼样子还能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关切还是嘲讽,反正如今的皇上也分辨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