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黄清禾第二天起床下楼时,惊讶地发现,整个偌大的别墅已经没有了人。
安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周聿泊真的信守承诺,一个人也没留下。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脏猛然跳动起来,她慌不择路跑下楼,打开大门。
一路果然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
自由的空气充斥在鼻息之间,黄清禾猛地深吸一口清晨还有些冷冽刺鼻的空气。
今天就是凯恩一家要离港的日子。
她必须去找凯恩讲明情况,他才会知道,她会跟着一起走。
从大屿山到回到澳门,这一路上黄清禾都在小心警惕。
她三步一回头,生怕身后有人跟着她。
然而,的确如周聿泊昨日所说,她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直到上午九点五十分,她独自一人站在了澳门的土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穿流而过。
不知谁撞了她一下肩膀。
黄清禾才恍若回神,倏尔掉下来激动的泪水。
她终于逃出升天了!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备。
她的终极目的,是逃离港澳。
一旦周聿泊晚些时候,知道自己已经联系不上,那么,只要自己还在东亚任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会被周聿泊抓回去的。
黄清禾回神,找到一处电话亭,拨打过去那个久违的号码。
“凯恩,我成功逃出来了,我已经在澳门了。”
电话那头同样激动,“太好了清禾!”
“清禾,你在那不要乱走,我派人去找你,安全起见,我们不要提前出现在机场,等到今天晚上,就能随着总督一起走了。”
“好,凯恩。”
挂断电话后,黄清禾深吸一口气,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上午十点。
她不禁猜测,这个时间,周聿泊离港了吗?
昨天她亲耳听见,周聿泊说,一早出发。
他的作战任务几乎可以直接影响地区局势的,那么重要,他总不可能推迟吧?
想到这,黄清禾又觉得聊以自慰。
而彼时被‘挂念’的周聿泊,正在港岛一座高级写字楼内。
男人翘腿坐在明亮的会议室里,诺维科夫在前面讲着此次任务的作战计划部署。
周聿泊夹着一根烟。
在烟草将将燃尽时,电话铃声响起。
这突兀的声响惊扰了众人的注意力,不过大家很快转过头去。
周聿泊顺势站起身接起电话,那头简单明了地说着,“黄小姐跑了。”
男人眯了眯眼,烟蒂被他掐灭,他的神色如常冷峻淡然。
而后,周聿泊突然懒懒地笑出了声。
这一声,让诺维科夫停下来话语,惊觉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作战小队也不明白老大那头发生了什么。
就在众人不解且不安时。
只听周聿泊的声音从那头幽幽传来,“出发时间改到今晚九点。”
众人都惊诧了。
“推迟时间?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尤里连忙起身,惊慌地问道。
周聿泊转身,神色却依旧平淡。
“没有,只是,我有家事要处理。”
这话一说完,会议室鸦雀无声。
没人敢擅自接话,气氛尴尬又紧张。
直到周聿泊长腿迈出会议室之外,室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喊声。
“什么?我就是一个月没见老大,他怎么还有家事了?”
说话那人是肖恩,他带着浓厚爱尔兰腔调的法语一开口,众人就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
“棕熊,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肖恩看向诺维科夫。
诺维科夫耸肩摇摇头。
而此时的洛尔曼却痞气地大笑起来。
“眼镜蛇,怎么回事?”
洛尔曼在小队里的代号是眼镜蛇,他和阿伦对视了一眼。
阿伦嫌弃地看着这群小伙子乱叫,最后冲他点点头。
“我们要有大嫂咯。”
洛尔曼说完这话,其余几个小子通通围了上去。
过去还没见过这群浑小子这么给他面子地听他说话。
他也不藏着掖着,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说给他们听。
事实证明,男人的八卦之心,一点也不比女人的差。
会议室这群血气方刚的汉子,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地乱叫。
而此时的天气,却与会议室内的欢乐不同。
今日港城的暴雨来的很突然,上一秒还晴空万里,炎热不堪,下一秒,便乌云遮日,雨滴倾落。
周聿泊坐在一辆加长林肯的车中,任凭雨滴拍打玻璃,只是淡淡地注视窗外,听着那头工作人员的分析声。
“定位显示,黄小姐,到了澳门。”
男人突然回头,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低声自语道:“澳门。”
·····
下午时分澳门最是喧嚣吵闹,而雨后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卷走了一切燥意。
黄清禾在路边便利店买了一把雨伞,她推着凯恩的轮椅,与其穿梭在一条极具澳门特色的浅黄油漆的小巷之中。
二人的目的地并不是澳门那些繁华之地,而是福隆新街和宜安街连成的那条老街。
这里鱼龙混杂住着各种人,40年代后澳门禁毒禁黄,这里虽然不再是流金淌银藏污纳垢的销金窟,却也依旧不算多平和的地界。
选择藏在这里,就胜在,不似大酒店那般容易被人查出来,很多黑旅馆,住进去老板记不住也不会去注意你是谁。
在这里躲避等待,要好过光明正大的在大酒店里。
在将凯恩推至他的房间时,他突然转过头去,看着黄清禾。
“清禾,等我们到了英国,就都重新开始了,那个魔鬼不会再找到你了。”
黄清禾听见这话笑了笑,真挚的眼眸看向他,“凯恩,谢谢你没有抛弃我,我害你成了这副模样,你却依旧选择带我走,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凯恩低下头,微微红了眼睛。
“没事,以后我会替耀辉哥照顾你,清禾,别怕,我永远会保护你的。”
黄清禾听了这话很感动,感激地拥抱了凯恩一下。
“新项链很好看,清禾。”
凯恩似乎想要调节二人之间莫名悲伤起来的情绪,于是这样说道。
黄清禾回神,用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东西,眼神有些嫌恶。
她没有向凯恩解释这个耻辱的项链的由来,而是心里默默想着,到了英国,她就算花光积蓄也要让人把她脖子这破项链给拆了。
将凯恩推至房间内后,黄清禾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躺在狭小潮湿的床铺上,焦灼地等待夜晚降临。
距离登上飞机还有七个小时。
这个时候了,以周聿泊手眼通天的本领,不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跑了。
他此时又在计划着什么呢?
黄清禾按了按自己酸胀的脑袋,坐在镜子前。
镜中的自己长发及腰,在周家这十年,她被打造成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可是此时,她偏要违背所有人的意愿,选择逃婚。
前路会是如何,她不知晓。
她开始回忆周聿泊这个魔鬼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顿时觉得讽刺和可笑。
这个男人,偏和她玩的这场游戏,只是为了满足他低端的恶趣味,偏执又霸道。
他就那么自信,觉得自己能掌控所有人吗?
那她,偏偏就是不想要他得逞。
黄清禾拿起桌上的剪刀。
‘咔嚓——’两刀利落。
长长的一大段头发散落地面。
黄清禾那头及腰长发顿时变成了到锁骨前的短发。
这是一种割断过去的决心,也是为了在逃跑时不容易被发现。
黄清禾将两缕厚厚地头发放在梳妆台上。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恼人的声音。
黄清禾警觉,向着楼下望去……
·····
夜幕时分了。
周聿泊在手下打开车门后,缓缓下车,站在巷口的外面。
澳门的有些路面都太窄,根本进不去车。
男人就站在那,任凭凉风吹皱他的衬衫,而巷子那头的赌场内灯火不息。
“老大,已经封锁好了。”手下匆匆来报。
周聿泊点头,走进狭小的巷内。
进入那家黄清禾和凯恩住的小旅馆。
坐在门口的秃头老板看见周聿泊身边的阿伦等人提枪走进来,顿时惊慌地站起身。
“你,你你们……”
“这女孩住在哪儿?房间钥匙给我。”
周聿泊简明说完,一旁的阿伦就掏出一张黄清禾的照片。
秃头老板闭着眼冒了一头汗,终于回想起那位漂亮到过目不忘的少女。
这年头谁也犯不上为了几百葡币拿命赌,于是很快秃头老板就把房间号和钥匙一并给了周聿泊。
周聿泊没有带手下一同去。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就像是狼王看见了可口的猎物,马上就要到嘴边进行的凌虐,肾上腺素都在飙升。
周聿泊打开门。
窗户口一阵凉风袭来,他也愣在了原地。
屋内早就没有一个人的影子,隔壁房间亦是如此。
女孩那整洁的房间里,只有床铺上,整齐地放着一封信,以及一簇被整齐剪下的黑色长发。
周聿泊此时反应过来。
他的小猎物,竟然又逃走了。
男人瞳孔微微收紧,他拿起那封信。
由于和女孩的秀发摆放在一起,上面似乎还沾染了些许她身上馨甜的蜜桃汁香。
那封薄薄的信纸展开。
只有一行字。
「周先生,你来迟了。」
周聿泊捏着这封信,突然笑了。
自己养的这个小孩,不仅真的有胆子和他玩,还把他耍了。
好久没觉得这么有趣了。
······
而彼时和凯恩逃往机场路上的黄清禾,正大口喘着粗气。
在小旅馆她听见楼下喧嚣的声音时,她就警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虽然不知道周聿泊怎么可能这么精准地找到她在这,但她却清楚,在港澳,就没什么是周聿泊做不到的。
于是警觉的黄清禾立刻带着凯恩一家逃跑,借着巷子狭窄,不易进人的优势,潜逃很顺利。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终于抵达了机场。
凯恩的父母与总督是旧识,才能换来带着黄清禾一起离去的宝贵机会。
候机室内,亨利夫人握住黄清禾颤抖的双手。
“别害怕,清禾,马上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亨利夫妇是看着黄清禾这孩子长大的,也是发自心底里疼惜她,才会冒险带她走。
黄清禾双眼微红,抑制住复杂的情绪,也回握住她的手。
快了,就快要逃走了。
黄清禾心底里祈祷一切顺利。
紧张的时间一分一秒度过,这期间,四个人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广播播报,服务人员撕掉登机牌,黄清禾等人成功进入机舱。
直到坐到座位上。
她才敢肯定,自己终于要离港了。
她做到了,她成功摆脱了周聿泊那个魔鬼!
她喜极而喜看向凯恩和亨利夫妇,亨利夫人抱住女孩,同样激动。
随着空姐确认安全带和遮光板,终于播报起飞了。
飞机也在隐隐地将要滑动出去了,起飞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却在此时,忽然之间,一切停止。
乘务长用中英播报,机组出现了故障,希望大家少安勿躁。
黄清禾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马上,那本不该此时再次开启的舱门,竟然被强行打开了。
走上来了,那个黄清禾最不想看见的男人。
逆着灯光,周聿泊照旧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古巴衬衫,慵懒随意地站在那里,嘴角带着浅笑。
“黄小姐,要去哪啊?叫你的周先生好找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