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阿爸,我回来了。”
可三人只听见盛夏午后的蝉鸣声,而没有任何回答。
阿兰有些着急地跑进屋内,却听见男人的粗喘和木床咯吱的声响。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想要原路返回,阻止黄姐姐。
可为时已晚。
黄清禾一进门就看见一个黝黑肥硕的汉子正骑在那如骷髅一般瘦的女人身上来回晃动。
她惊得瞪大眼又立刻转身,不小心撞到小叔叔的胸膛上,也不管小叔叔说什么,连忙拉着他走。
三人这下又重新退回了院外。
黄清禾羞臊地跺了两下脚,“阿兰,既然你阿爸阿妈在忙,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等会再来吧。”
她唯恐教坏孩子,甚至还想用言语隐藏二人正在做什么。
可阿兰一脸死气,“姐姐,那不是我阿爸。”
“什……什么?”
“阿爸和阿妈都需要毒品,不过,我阿爸向来不着家,就算有也不会分给阿妈,只是让其自生自灭,所以阿妈为了好受些,不得不……”
她的话未曾说完,黄清禾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黄清禾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只觉得酸涩郁闷。
可女孩似乎早已习惯,她乖巧地贴在墙角看向黄清禾,“抱歉姐姐,又让你看见……这么恶心的一幕。”
黄清禾立刻拉住她的手,“阿兰,不要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阿兰微微愣住,这是姐姐对她说得第二遍‘不要道歉’。
过去,她无论面对什么,只觉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无助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抱歉,希望获得上天的宽恕,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没什么好抱歉的,那不是她的错。
阿兰的心,在震颤……
十分钟后,那个黝黑的胖男人提着破烂的裤子走出门,还不忘打量了这两大一小,嘴里说着听不懂的缅语离去。
阿兰这才飞一般地跑进院子里。
黄清禾和周聿泊紧随其后。
阿兰此时正熟练地将床上男人留下的那些白粉化成液体,而后用针头缓缓注射进阿妈的胳膊中。
她看见阿妈立刻露出畅快的表情,骷髅般嶙峋的手上全是针眼和结痂,此刻在空中胡乱挥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妈终于有了意识。
她微微怔愣,像是涉世未深的孩童,良久她认出来眼前的少女,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
“阿兰……阿兰……”
她念着念着大哭起来,“我的阿兰,我的女儿,我的孩子……”
阿兰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流着泪,用尽所有力气,拥着阿妈。
不远处的黄清禾见此,也不自觉湿了眼眶,她不敢再看,而是转过脸。
“阿妈,我回来了,以后不走了,那个买我的男人死了,一枪爆头,我再也不属于他了。”
阿兰说起后面的话,像是带着一股野犬的狠劲,咬牙切齿。
阿妈已经有了神志,听见这话想要问怎么回事,阿兰立刻解释了经过,将黄姐姐介绍给阿妈。
黄清禾冲她甜甜一笑,轻声一句你好,算作打招呼了。
她刚想说下一句话。
却在下一秒,‘哐当’一声,面前的女人直直跪下。
这一用力的跪地,将她那本来就快要散架的身子震得乱颤。
而后她响亮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黄清禾惊得立刻想要将她扶起,可阿妈看着那样瘦弱,却在此时那样有力,固执地磕满了十个响头。
“谢谢。”
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可那双被皱纹和眼皮压盖住的瞳目里,是热烈又生生不息的执念。
“没关系,您快起来。”黄清禾终于能将她拽了起来。
看她实在瘦弱不堪,黄清禾想把她扶回床上,阿妈却想拒绝,她本想拉住黄清禾的手,却又觉得自己脏污,而悬停空中。
只能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说出话,“阿兰的恩人和朋友,我想……作为中国人的礼仪,款待你,吃顿饭。”
“可以吗?”
她语气诚恳,和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卑微。
黄清禾心头猛地发酸,连连点头。
其实,这里哪有什么好的食物招待客人,只有几个留着过节吃的鸡蛋或是土豆。
这一点,黄清禾和阿妈都清楚。
可两人没人觉得,这是阻碍。
阿妈见黄清禾同意了,兴奋地露出笑容,泪水不自觉又滴落几滴,她不让阿兰搀扶她,自己固执地走去了后院的厨房。
黄清禾本想着去打下手,却被阿兰阻止。
“姐姐,不要去了,阿妈这人很倔得,和舅舅一样。”
阿兰说着话,提及舅舅时,脸上难得带着笑。
“舅舅?”
黄清禾跟着她走到了前厅,两人停在一处摆放着黑白相片和祭祀用品的桌子面前。
阿兰骄傲地点头,看向相片上那个身穿灰蓝色警服,严肃正经的男人。
“我的舅舅是缉毒警。”
黄清禾微微瞪圆了眼睛,那阿妈怎么……
似乎明白她在疑惑什么,阿兰自嘲地低下头,“我阿妈一家都是中国人云南人,我从没去过那里,可我知道,那是个与毒品至死不休的国度,我总听我阿妈讲起舅舅和祖父的故事。”
“阿妈一家都是缉毒警,可……有武装的毒贩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正义的一家,祖父和边境的一个毒枭交手,他让那个毒枭集团吃尽苦头,遏制住了不少流入中国边境的毒品。”
“但他最终……还是落到了毒枭手里。”
“祖父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五根肋骨被钝器一根根敲断,两条腿的皮肤被剥皮削肉,眼睛一只被捣碎,一只被勺子挖掉,10根手指全被砍掉,我最不能接受的是……”
“整个过程,毒贩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清醒药剂,他甚至没能疼晕过去……”
黄清禾听见这,捂住了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不敢想象,那是多痛……
“而我的舅舅……”
阿兰顿住,她突然看向阳光刺眼处,指向那与周遭破落格格不入的一处繁华。
“看见,那些房子了吗?”
“最大的那个,漆色最耀眼的那个,就是杀了我舅舅的毒贩。”
“舅舅他被抓后,被他们注射大量毒品,让坚守正义的他,变成那个自己最厌恶的人,那些人曾对舅舅恶趣味地说,他死后,墓碑上会刻什么样的字呢?变节的卧底,吸毒的警察,还是警队的耻辱?阿妈曾说他死前那面墙上写满了阿妈祖父祖母的名字,可谁也救不了他,他就那样生生疼死在了那里。”
“而他们,却能住在最漂亮的房子里,受着许多人的尊敬和喜爱,有着最完美的爱情,多讽刺……”
良久,阿兰缓缓收回目光,“后来,阿妈也被那群毒贩子抓走,注射了毒品,任其自生自灭,阿妈后来被阿爸买走,生了我。”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呢……”
阿兰苦涩笑了笑,摸了摸舅舅的相框。
黄清禾从未有一天如此沉默,她只能不断地轻抚女孩的后背。
香烟袅袅,菩萨低眉,她想,为何正义的火光还未曾凌驾于这片脏污之上?
黄清禾深吸一口气,突然蹲下,和阿兰持平对视。
“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离开这个家,离开缅甸。”
“姐姐,什么意思?”
“我想……送你去读书,还有带着你阿妈,去香港,或是别的那里,我不是一时兴起来伪善,阿兰,我认真地问你,愿不愿意。”
黄清禾认真考虑了,她的阿妈可以送到喜灵州戒毒,而她这些年攒下的钱,完全足够自己和阿兰去读书。
她不必麻烦任何人,完完全全支撑阿兰一切。
阿兰沉沉地定在原地,泪水却先她一步倾泻而下。
“我……我吗?”
她像是不可置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命运,整个人如疯了般,又哭又笑。
黄清禾替她擦掉眼泪,认真地点头。
“我要告诉阿妈……阿妈。”
阿兰知道姐姐不会骗她,所以,她想要立刻跑到后院去告诉阿妈。
可她冲过去时,没见到她,而是见到了大老板。
她顿时吓得僵直在原地,眼泪都不敢流。
周聿泊似乎听见了她刚刚的呼喊,语气冷冷地告诉她,“她说要出去给你买糖。”
阿兰依旧吓得傻在原地,因为她第一次听见大老板和她讲话,还有,他竟然在主动将铁锅里的菜盛出来摆盘!
不过周聿泊很快就懒得再看她,将菜端到前厅的餐桌上。
阿兰这才回神,而后依旧欣喜,阿妈去买糖了,每次家里有什么好事发生,阿妈都会去村口抓一把奶糖回来。
可阿兰等不及了,她想要立刻告诉阿妈这个消息,于是她草草和姐姐打个招呼,就奔着阿妈而去。
黄清禾愣愣地看着女孩跑没的影子,回头,正好看见小叔叔走了过来。
她立刻凑上去,“小叔叔,我们这次回去,把阿兰带着吧,我想送她去念书,费用我来承担。”
黄清禾本以为小叔叔听了这话,会和她周旋半晌。
可她却只听见他淡淡地问了句,“认识才两天,为什么一定要帮她?”
黄清禾想了想,“我觉得,她和我很像,更何况,人和人的缘分,往往一眼就注定了,时间并不是唯一计量单位,我想帮她。”
周聿泊听了这话后,眼眸微动,他没再说话。
*
村口的阿兰蹦蹦跳跳一眼就看见了佝偻的阿妈,她激动地抱住阿妈,阿妈被吓了一跳,却也抱住了她。
“怎么不好好招待客人,出来干什么?”
阿妈温柔笑笑问道。
阿兰却脸上挂着笑,“因为我有一件开心事要告诉阿妈你,你能回中国了。”
阿妈一脸惊讶,她瞪大眼睛。
却在母女二人想要再说些什么时。
‘嘭嘭嘭——’
突然几声枪响,就在二人身后响起。
阿兰将要说出口的话,咽在肚子里,转过头去,看见了三个男人。
其中两个,正是当年……杀了舅舅的毒贩。
阿兰忽而惊恐地意识到,刚刚她和阿妈经过了他们的别墅旁。
“呦嗬,还吃糖呢?你阿妈天天被男人弄得下不来床,今天下面不疼,不用挨干,来买吃的了?”其中一个男人猥琐笑着,还一把夺走了阿妈手中的奶糖。
阿兰被这话说得胸脯憋着一股气,可她不敢反驳,只希望快点拉着阿妈走。
却在向前一步时,被其中一个男人拉住辫子。
她永远记得他,就是他,把凌虐舅舅的事情当成谈资,广而告之。
“别走啊,我记得,你阿妈是个毒虫,你好像不是啊,小妹妹,来点啊,都是好东西。”
这话说完,原本一直默默不语的阿妈像是疯了一样,立刻推开那男人。
“放了她,不,放了她。”
被这疯女人一推,那男人很不爽,舔了舔牙根,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妈的,贱货,老子看上你女儿,是给你面子,说不定我玩她,玩美了,多给你点白面吸,你装什么装?”
阿妈却拼命摇头,她深知毒品会将人折磨成什么样。
可几个人男人就没想放过这母女俩。
一个男人开始对阿兰上下其手。
阿妈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回头看了一眼阿兰。
阿兰明白那眼神是让她别管自己,抓紧跑,可阿兰见后猛地摇头。
阿妈却不管不了那么多。
这三人只有一把枪,阿妈猛地扑倒那个有枪的毒贩,而后冲着阿兰嘶吼:“跑!”
也在她说完这话的一瞬间,‘嘭!’一声枪响,穿透了她的肚皮。
阿兰没有选择了。
她不要命地奔跑。
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糜烂静止……
她只看得见阿妈唇瓣启合。
她在说:“活下去,往前走,永远不能回头……”
于是,阿兰没再敢回头。
*
这头的黄清禾坐在凳子上,焦急地等着,就是不见这母女俩回来。
她想要去找找这两人,却在此时,电话声响起,周聿泊一边按住,迈出小短腿要走出门的某人的脑袋,一边接听电话。
是阿伦的电话。
这个时间,估计大端河的事情该解决了。
可接起电话,阿伦气喘吁吁地说着,“泊哥,坤蓬的军队打回来了。”
周聿泊猛地皱眉,“怎么回事?”
“苏芒被抓后,估计坤蓬知道大势已去,他联合了一直蠢蠢欲动的周明宏,现在周明宏就在缅甸,十分钟前,他们联合的联合军攻打大端河,我们的人太少了,处于劣势。”
“先顶住,告诉泰缅军,坚持到我回来,还有咱们科摩罗调集的军队什么时候到?”
那头阿伦沉默一会,而后道:“大概在下午四点。”
也就是两小时后。
“知道了。”
周聿泊挂断电话后,黄清禾立刻问道:“小叔叔怎么了?出事了吗?”
男人看她一眼,“你乖乖等我,我去找她,咱们先回桐素山。”
黄清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周聿泊沿着这条笔直的路,走了几步,就看见阿兰的身影。
她身上有大量别人的血。
周聿泊却根本不想管闲事,只是淡淡地准备叫她快点走。
阿兰却扑通一声跪下,“大老板,求你,我阿妈她……”
周聿泊皱眉,他不是黄清禾,他最烦这套。
所以,他懒得再看。
不曾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也在此时,阿兰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还伴随着几发子弹飞驰而过的声响。
周聿泊这才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身的一瞬间,那几个毒贩猥琐张狂的嘴脸猛地一收,很明显是被周聿泊吓了一跳。
但很快,几人又狂妄地想要对周聿泊动手,为首的那个男人拿着把枪,准备吓唬恶趣味吓唬周聿泊。
‘嘭——’
就在下一秒,一颗子弹穿过那男人的脑门。
周聿泊懒懒地收回手臂,而后单手塞入几发子弹。
还没等其他两人反应过来,又是干脆利落的两枪。
周聿泊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三人此刻统统倒地。
阿兰目睹了全过程。
“这回可以走了?”周聿泊很不耐烦地睨着她,而后转身就走,也不管阿兰是否跟上。
阿兰如梦初醒地站起身,用了五分钟将阿妈的尸体抱回去,又用了五分钟追上周聿泊。
黄清禾这头还在等。
却等来了别人。
一个瘦如竹竿的男人摇摇摆摆走了进来,见到屋里坐着黄清禾,桌上还摆着饭菜,那男人用缅甸语乌糟糟地说着什么。
而后拿出刀,亮在黄清禾面前。
女孩被吓了一跳。
这是谁?他要干嘛?
“阿爸。”
黄清禾听见阿兰的一声怒吼,她看过去,发现小叔叔和阿兰回来了。
不过……阿妈她怎么……
黄清禾还没等多问些什么,周聿泊就牵起她的手,“没时间说了,她要留在这几天,我们先回去。”
女孩愣愣点头,甚至来不及悲伤,就被周聿泊拉回车里,正准备开车,黄清禾抓住他道:“小叔叔,不给阿兰留钱不行,她阿妈下葬怎么办?”
周聿泊不悦地看她一眼。
黄清禾缩了缩脖子,但依旧坚持。
拿她没辙,周聿泊从车里随便掏出厚厚一摞美元,折返那间破院子。
还没等走进去,他就听见男人缅语怒吼。
“死了就死了,哭个屁?这贱女人死了,省下多少饭钱?”
“妈的,老子在家都舍不得吃的菜,这贱货拿来给外人吃?”
“等老子吃完这顿饭,就再把你溜一圈黑市,卖个好价钱,又能拿不少白粉,那救你的小骚娘们也算是做好事了,要是给我上上就更是好人了。”
这话一出,周聿泊眯了眯眼,却还没等踏出脚步,他就听见男人痛苦的吼叫。
院内,阿兰冲过去,照着男人眼眶狠狠一拳,她怒吼,“谁也不许说我姐姐。”
“妈的,你也配当人家妹妹,小贱人,你敢打你老子?”
那男人抄起地上的家伙,冲着瘦小的女孩袭来,大门却突然被踹开。
周聿泊威严地站在那。
他没有动,也没有要帮忙的样子,只是静沉沉看着。
还是阿兰回神,趁着阿爸被大老板的凶狠和匪气吓到,她跑出院子,将门一关。
空荡的土路上,只有她和周聿泊。
‘啪嗒——’
周聿泊将那一卷钱扔在地上,“她不忍心,留给你的。”
阿兰没有矫情,立刻捡起。
站起身后,她的目光又一次如野犬一般闪烁,直直看向他。
“大老板,我想……成为黄姐姐的人。”
女孩这句不明觉厉的话,让周聿泊仔细看了她一眼。
他似乎听懂了她要表达什么,神情嘲讽极了。
“可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站在她身边,你配吗?”
这次,女孩没有愤怒,出奇的冷静。
“大老板,我该怎么办?”
很难得的,周聿泊停下了离去的脚步,“一只被驯化的狗,连自己的权利都无法主导,拿什么斗?”
话毕,那支枪毙了三名毒枭的手枪扔在了阿兰的面前。
“权威是用来打破的……混乱才是阶梯。”
这句意味模糊的话说完,周聿泊不再回头。
阿兰捡起那把枪,没人知道她此刻想了些什么。
周聿泊迈着长腿,不过一分钟。
‘嘭嘭——’
两声枪响惊动了树林上的鸟。
那枪声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扔下的勃朗宁手枪。
男人突然笑得邪气。
他想到黄清禾说的那句话。
她说,她觉得自己和阿兰很像。
周聿泊却摇头。
不像。
那女孩潜藏着的是一颗疯癫痴狂的心,只要稍加引导,就会如野兽般,彻底撕碎一切。
而黄清禾?
她乖乖当他的小孩就好。
现在,他已经亲手为黄清禾训练出了一条,合格的、忠心的恶犬……
阿兰这边正仰着头,大口呼吸,父亲脑髓里崩出的鲜血,全部溅在了她的脸上。
那温热的血腥味,她不仅不害怕,反而兴奋地全身震颤。
她不会用枪,可今天大老板杀死那三个毒贩时,她只看了一遍,就会了。
阿兰痴痴地大笑。
或许,这是不是上天在帮她?
帮她成为以后姐姐最亲密的人!
她想着,又冲着父亲的胸膛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