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此刻恰到好处的走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他依旧往常那副笑面虎的姿态,看向周聿泊。
“阿泊,现在,我们的情况十分危机,错一步,就会全盘皆输啊。”
周聿泊夹着雪茄的手掸了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是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何文华是何家的人,何家的帮派向来与老爷子还有周明宏交好,他们都盘算着周明宏成了新的龙头话事人,和他将香港的贩毒生意做大,最后打入内地市场。
但何文华作为周家次子,处处被大哥打压,前段时间,何家为了庇佑九龙的阿彪,竟然不惜让他出让权力,差点把他卖了出去,也就是那次过后,何文华彻底与何家离心离德。
也是那次,周聿泊联合o记记者许家骏和手将阿彪捉拿回来,让他心里对这个同为次子的男人,有了些许敬佩心,这次合作,也是他看准了局势的。
他的想法似乎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和周聿泊的目标不谋而合,干掉大哥,自己上位,坐上周聿泊这条贼船,日后能在他手底下分到一杯羹。
可如果,周明宏或是他儿子上位,那何文华的那个大哥,权力到达顶峰,他再无绝处逢生的可能了。
“是,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那我们就把话说开吧。”
陈文港稳稳坐在两人中间的躺椅上,又缓缓开口。
“我刚刚找见了嘉珍,你没收了她……”
“可我想说,阿泊,你必须娶了我们陈家二房的陈嘉珍,先把我们家二房的心笼络了,自从太平山事件过后,他们就认准你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把那个黄小姐先放下,阿泊,等你当了周家家主,全香港的女人你都能换着挑,你还差这么点时间吗?”
何文华趁此乘胜追击,“不过,倒还不能将那个黄小姐彻底扔下,她还有点利用价值。”
“周先生,你和台湾那头的周明宏一家,只剩下她,是唯一的联系了。”
“据我在港的这十几年里来看,那个周明宏,待这个黄小姐,有几分真心……”
此言一出,周聿泊那威严骇人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陈文港和何文华通过何宗良的事情,是知道,这个周聿泊有多在乎那个黄小姐的。
陈文港又放低语气,转变话题,“阿泊,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几个都是被家族抛弃的弃子,而我们的母亲,也同样任人欺压,不是惨死就是永世抬不起头。”
“你回港,绝不会只是为了仅仅走到这一步吧?”
他的话说完,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静悄悄的黑夜里,三个男人各怀鬼胎。
就这样,静沉沉地过了半个小时,周聿泊身上的水汽早已被海风吹干,他站起身。
“把龙头棍还回七义安,把周明宏还有那老不死引回香港。”
“台湾不是我们的地盘,撒不开手脚。”
陈文港听见周聿泊这话,顿时大喜过望,拍了拍手:“没问题,阿泊,所有的一切,就要看这殊死一搏了。”
何文华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在男人心中,利欲才是永恒。
他也站起身,他年长周聿泊十岁,可和他站在一起,却依旧压不过他的气场。
这个男人,太年轻,也太令人生畏了。
“周先生,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周老爷子,可不是一般的掌权者,他唯爱利益,不然也不可能如此疏远两个儿子,一把年纪了,还在权力漩涡中不肯撒手。”
周聿泊嗤之以鼻,这些,他十年前就知道了,他早就看透他了。
可有时候,周聿泊又想,他自己不也是和那个老不死一样吗?为了权力,他割舍过很多……
于是他没说什么,只是冲着门外走,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陈文港一眼。
“对了让你那个妹妹少在我面前卖骚,既然是公事,就别乱发情。”
他说得是陈嘉珍,陈文港听此被一噎,他那个妹妹今天是拿了十足的把握要一把睡服周聿泊的,可是就是能让港岛无数大佬甘愿拜倒的陈嘉珍,怎么落到周聿泊这,就那么不讨好呢?
周聿泊出来后,一个人坐在邮轮酒吧的包厢内,喧嚣之外的他,不断浅酌杯中酒水。
昏暗灯光下的眼眸幽深似海,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又恰好看见同一条手臂上戴着的灰蓝色手表。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声嗤笑。
在又一次饮尽杯中酒水后,阿伦打开了包厢的门缓缓走了进来。
阿伦有些惊讶,摆在周聿泊面前的快十个酒瓶子里的酒都见了底。
老大虽从来喝不醉,但私下却也很少贪多地去饮酒,这还是头一次。
他拿不准在露天温泉上,陈文港和肥华都和他说了什么。
可他们两人能说什么?不都是帮派的事情?
泊哥当年身处险境,只差一栋楼就会被敌人剿灭的作战任务中,都从未皱眉或是这般……忧愁模样。
毕竟他这人,总是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能力。
“泊哥,需要我做什么?”
阿伦也同样是个实干派,他跟了他快二十年了,从小一起长大,只要他开口,他会倾尽所有。
可对面的周聿泊却突然笑了。
“你说,到底有什么东西,才会拥有最长的保质期呢?”
这话,让阿伦愣了一瞬,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没明白泊哥为什么会问这个。
阿伦没说话,周聿泊将身形靠在沙发上,懒懒地撸起袖子,那灰蓝手表就此露出来,他的眼眸泛着折射的光,一字一句缓缓开口自圆其说。
“好像,只有利益的保质期才最长久,在权势面前,有些事明明那么微不足道。”
“不是吗?”
阿伦顿住,像是懂了泊哥在说什么,又像是没懂。
周聿泊知道他听不懂,只是偏头笑笑,笑得喉结都在震颤,他将那手表从手腕解下来,攥在手里,看了眼。
“阿伦,我不信命。”
阿伦依旧不言,他也不信那些,他和泊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从两个愣头青年到掌握中东无数地区经济命脉的话语人,其中付出的,恐怕只有他们知道。
周聿泊说完那句话,就没再说话,阿伦也没问,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坐在那。
阿伦护送泊哥去了另一间房,他很好奇为什么泊哥今晚没和黄清禾睡在一个屋子。
但没一会,他又想,自己或许也出现了偏差,泊哥很少在女人的房间里过夜,完事就会走,黄清禾虽享受了几天的例外,但日子终归长久不了。
泊哥,就不是长情的人。
他在那想着,泊哥已经关了门。
阿伦转弯,也准备回房间睡觉,却在转角处,看见了一出好戏。
何英贤此刻正被一个肥硕的男人薅住头发不断踢打。
阿伦看那女人眼熟,几秒后微微忆起她是跟着黄清禾的女人。
因为是黄清禾执意要担保的人,阿伦没敢大意,让人给她亲自送回她的房间,还派了一个手下看着,别让何宗良报复了。
此刻,阿伦微微挑眉,雇佣兵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扫视了那么一圈人。
他派去的马仔被拖在一旁暴揍,那个女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倒是一声没吭。
此刻,好像认出他了,但她又在当没看见,任由那个肥仔骂她。
“做契家婆你他妈还敢惹事?老子白养你?你知不知道你惹的是谁?”
“干你娘,还带回来个小白脸护着你,能耐了?贱货,不识好歹,老子踹了你,就把你扔到庙街当最下贱的妓女,谁都能上的那种。”
说着,那男人就要照着她本就被打的高高肿起来的右脸扇去。
“你打了我的马仔?”
阿伦自持冷清的声音无形中叫停了那男人的动作。
那肥仔很不满,看了眼被托在地上暴揍的男人,斜着眼看着阿伦。
“这么说,就是你个小虾米派了人跟着保护我马子?”
面对他挑衅的话语,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缓缓走过去扶起被暴揍倒在地上的手下。
肥仔见他不拿自己当回事,当时便被气得火冒三丈。
“你个红毛,算什么东西?我是青龙帮的话事人,你敢对我无礼?”
阿伦双手插兜,缓缓回头。
青龙帮?
听都没听说过的帮派。
在香港,这种‘小作坊’似的社团比比皆是,靠着点非法盈利的手段就能拉帮结派,可在香港三大家族之一——周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在正式场合,连和七义安对话都差十万八千里的社团,在此刻来挑衅,阿伦竟觉得,莫名有些滑稽。
“说,你是什么时候和这个贱货勾搭上的?”
那肥仔又喋喋不休地骂着。
阿伦转了转脖子,很不耐烦,他原本就没想管那女人,可他不能不管自己的手下,这个马仔跟了他挺久。
可眼看这肥仔今天必然不能让步,心中就燃起了不爽。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什么都没发生,快点滚出我的视线,要么,等着你自己的尸体被人抬下船。”
阿伦平淡却威严的话语叫那男人愣了一瞬,而后就是噗嗤一声嘲笑。
“大块头,别看你染个红毛,长着大块肌肉就拿自己当超人了。”
“你他妈算个吊毛啊?看见没,这都是我的马仔,你一个,我们十几个,你电影看多了吧?”
何英贤立刻站起身,因为她想要趁乱跑。
因为她知晓,那个红毛男肯定抵不过这么多人,别等他死了,自己就彻底没机会了。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在救她。
但她可没那么多侠肝义胆的,谁留下来陪他等死?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就在陈嘉珍转身想躲在一旁厕所里时,那边肥仔的几个壮汉已经朝着阿伦袭去。
那群壮汉是混帮派的,手里总是拿着刀子大棍,而阿伦此时手里却没有丝毫趁手武器。
他依旧身形挺拔,镇定自若站在那,眼看着这群人呲牙咧嘴冲着他冲过来。
阿伦掰了掰手指,自打从泰国回来,也挺久没动手了,他也手痒了。
想着,他身形利落躲过迎面冲来的两个小弟,一个横踢扫腿,两人顿时棍棒落在地上,身子腾空而落,摔断脊椎。
后面的人不服,立刻围了上来,想要联手消灭这个手中没有武器的男人。
阿伦淡淡扫视一圈,看向那个拿刀子的男人,利落几步跑上去,绝对的力量攥住了他的手,硬生生按下去,让那马仔自己攥着刀,照着自己的脖子划上一刀。
而身后的人趁此,想要一棍棒敲晕他,冲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去,却在下一秒,阿伦利落闪开。
手里因为攥着刀,利落地几个闪身,将自己面前的四五个马仔划破喉咙。
还剩下两三个马仔,此刻竟然都吓尿了裤子,他们哪里在香港见过这样身形手法的人?
阿伦这样一个造价百万美元才能培养出来的全能雇佣兵,并不常见,可他们并不知道阿伦的身份,个个瞠目结舌。
阿伦看了眼那几个已经跪地求饶的人,可他没有留情。
而是都利落地把他们抹了脖子。
毕竟,事前已经和他们讲好规矩了。
要么跑,要么死。
而那肥仔见此也彻底吓得瘫软在地,他并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
只是不断磕头,“大佬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杀我这个瘪三了,我上有老母,下有小儿啊……”
阿伦被吵得头疼,缓缓蹲下身,抱住他的肩膀。
那肥仔以为阿伦心软了,刚露出笑颜要讨好阿伦,下一秒,阿伦利落地插进他的大动脉。
阿伦放下动弹不得了的男人,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下,“去吧,找组织报销医疗费用。”
那差点被打死的手下此时感激涕零地点头。
而后阿伦三两步冲进女卫生间。
“啊——”
何英贤正准备跳窗跑到楼下,结果就被人从隔间里硬生生拽出来,差点吓死。
她以为是自己那个肥仔金主来找她了。
结果,是那个红毛男。
阿伦是准备将她带到楼上,楼上是他们管控的范围楼层,不然这女人再有意外,明天黄清禾该难过了。
可何英贤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一直拉着自己的胳膊走,何英贤眨着眼睛,有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心头。
“喂,红毛,我去哪?”
阿伦没理她。
何英贤不服,又问:“是不是那个小丫头让你来救我了?没白救她。”
“喂,她是你什么人啊?”
“看样子,你也是社团的吧,黄清禾不能是你大嫂吧?”
阿伦依旧懒得理她。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说话,有男人不给自己面子,她想一定是自己现在鼻青脸肿,这男人看不到自己的漂亮脸蛋。
何英贤气愤,“喂,我问你话,你是哑巴啊?”
“你怎么就能和黄清禾说话?”
“你该不会暗恋你大哥的马子吧?”
何英贤也是气急了乱说话,总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开口。
可没想到,这话一出,阿伦真的停下来了。
他看了她一眼。
“再乱说,丢下船,喂鱼。”
何英贤却嗅到了八卦的滋味,“刚刚说了那么半天,你不应,这句话,你倒是有回应。”
“切,你们男人啊,这小心思……”
谈话间,已经到了房间。
阿伦打开门,将何英贤不耐烦地推进去。
临关门前竟然还听见她喋喋不休一句:“劝你一句,爱上大哥的女人,都没有好的下场,更何况你哥,是个大佬。”
她倒是一脸关切又像是看好戏。
阿伦无语,将门关上。
何英贤没反应过来,鼻子一下子磕到门上,很痛。
“没礼貌的哑巴!”
阿伦转身走了老远了,竟然都能听见何英贤的怒骂。
他从不和女人计较,于是没说话,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