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人吵吵闹闹，鲜少有人站在栾秋容这边。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商量着等刘神婆赢了之后，集体去问问栾秋容这样的行为到底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
栾秋容站在那，听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仿佛回到了她捧着一堆东西，带着满身伤痕的沈千燕分家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的村民看走了眼，现在也一样。
“有些人自己坏事做尽，怕遭报应，却把事情怪在别人头上，真是稀罕啊！”
乱哄哄的吵嚷声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几个嚼舌根的大妈身后响起。
打着毯子的大妈手上一抖，猛地转身过去，陆鲲鹏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身后，冷冷的瞥着，眼神里的冷漠仿佛睥睨众生的神佛。
陆鲲鹏一向不喜欢凑热闹，除了村中需要各家派出代表的大事，小庙堂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谁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这尊瘟神。
聚在一起的大妈下意识的后退，给他面前让出了一条路，刚刚还趾高气昂说三道四的大妈们此刻都默契的别开了头。
没人想和这个瘟神有什么牵扯。
陆鲲鹏警告的眼神一一扫过，径直走向栾秋容的方向。
“你怎么来了？”
栾秋容有些惊讶。
“我？还是我们？”
陆鲲鹏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指了指自己身后。
栾秋容这才发现跟在陆鲲鹏身后的沈千燕还小心的搀扶着小喜，小喜伤的不是腿，但沈千燕心疼，总是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碰不得的瓷娃娃。
刚刚面前还是言语无状出言讽刺的大妈们，现在却站着陆鲲鹏他们一众人，身边的赵以柔也紧了紧揽着的手臂。
不知道什么时候，栾秋容的身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
刚刚她还以为今时今日与分家之时别无二致。
现在看来，她至少不是孤军奋战，身边早已多了这么多信任她、陪伴她的朋友们。
小庙堂里人来人往，这几个人站在这里却又仿佛独立于此，栾秋容一一看过去，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映着她的影子，都写满了对她的信任。
她忽然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来到古代这么久，栾秋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那诸位便坐好，静等好戏开场吧。”
一刻钟以后，几乎临近约定的时间，刘神婆才在众人抻长的脖子中姗姗来迟。
刘神婆穿着她惯常“迎神”时的那身棕色衣服，下摆的碎布条几乎与腿一样长，宽大的衣袍让她走起路来十分缓慢，再加上躬身拄拐，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全部的注意。
在小庙堂所有人的注目下，刘神婆颤颤巍巍的走到台子上，一路根本没分给栾秋容一个眼神。
两人各占据台子的半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充当主持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卷筒式的东西放在嘴边当扬声器用。
“大家静静！”
小庙堂四周都是房子，中间一个宽敞的大院坐满了人，收音效果极好，声音一下就传遍了院子的角落。
“刘神婆和小栾丫头都到了，咱们的请神比试马上就开始了！”
“这不是长盛吗？你怎么跑上去了！”
“就是！去年差点鬼上身，怎么？害怕了？”
台下一阵七嘴八舌，几乎把长盛的家底全翻出来了。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
长盛老脸一红，连忙开口阻止。
“你们还想不想看请神了？”
所幸提到请神大家的声音就都降低了几分，目光都落在刘神婆和栾秋容身上。
“欸，这就对了嘛，咱们今天——”
“神！佛加身！诸邪退散！”
长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发现一旁的刘神婆高举双臂浑身颤抖，似乎已经有了效果。
刘神婆弓着身子，两腿叉开，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嘴里振振有词。
“请！”
一阵含糊的话语后，刘神婆冲着天空大吼一声，随即身体站的笔直，只有头像是没有支撑力一般垂在胸前，头发乱蓬蓬的一团。
乍一看还真有点港风鬼片的既视感。
“上身了上身了！”
“刘神婆请的神轻易都不开口的，而且听说，只要是有人不信，那神立马就走了！”
下面的人小声议论着，看向“刘神婆”的眼里都充满敬畏，谁也不敢成为那个让神明厌弃的人。
这就算上身了？
栾秋容歪着头，眼里带着些无奈。
只是这无奈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了对神明的敬畏，和说出大话的恐惧。
“你看栾家那小姑娘没动静了。”
“人家这边可是请真神的！她当然害怕！”
只寥寥数语，更多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刘神婆身上，甚至很多人想借此机会乞求一下神明。
“神明在上，保佑我钱家全家平安顺遂！”
有人大胆许愿，“刘神婆”的脖子僵硬的动了动，像是不太适应现在这具身体，还有些不协调的移动着。
头转过来后，刘神婆一动不动，乱蓬蓬的头发下面，似乎那双眼睛一直在打量着刚刚许愿的人，小庙堂的人们一时全部噤声，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冲撞了这位神明。
良久，刘神婆机械的点点头，似乎在回应那人的许愿。
见有人许愿得成，周围的人纷纷双手合十，甚至有人直接跪了下去，院中的乞求声四起，有人跪着，有人磕头，顿时乱作一团。
刘神婆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众人的跪拜，顿了一会，又突然转过身去。
见神明背手，院中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有人眼角还噙着泪，给亲人的祈祷还没念完就被周围人拉了起来。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神明”。
“神明”僵硬的转身，“目光”直直看向栾秋容。
虽然没有话语，众人都已了然，“神明”十分在意装神弄鬼的栾秋容，在等待她的道歉。
众人乞求的目光瞬间变换，百双眼睛齐刷刷瞪着栾秋容，甚至有人的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恨意，仿佛穿过空气都能将栾秋容千刀万剐。
此刻的栾秋容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等待着所有人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