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能勉强忍住眼泪的铜婶在听到川弟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捂着脸失声痛哭。
一旁的马儿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低着头凑上前来，不停的用舌头舔她的头。
小喜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连忙出声安慰铜婶，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铜婶哭了好一会，勉强收住眼泪后才哽咽着说清。
原来小喜口中的川弟是这位铜婶的儿子，老两口老来得子，极其欢喜，为了好好供养儿子，不惜花费家里仅有的积蓄送孩子去学堂。
原本想着日后就算不能加官进爵，好歹也能有满腹诗书。
可谁曾想，一个月之前，小川突然消失了。上学堂后再也没回来过。
这可急坏了老两口，在学堂四处打听，堵在学堂求问夫子，却始终一无所获。
可偏偏麻绳专挑细处断，馄饨摊也被混混砸了，别说找孩子，现在老两口活着都是问题。
好不容易在这车马市占得位置，却还被其他商贩排挤，只能窝在最里面，根本什么都卖不出去。
铜婶满头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深至鬓角，颤抖着诉说这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变故。
幸福的三口之家一朝崩塌，连对家人的思念也只能流成泪水。
栾秋容轻声叹气，久久不能言语。
“卖了这辆马车，铜婶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栾秋容声音轻柔，语气里带着些许哀伤。
“川子在学堂有几个要好的朋友，经常一起玩。前段时间出门了，过几天回来，我打算去问问。”
铜婶的眼里带着希望，可说出来的话却有气无力。像是个被禁锢在地底的折翼鸟，只能从那四方的栅栏里觊觎着曾经的美好。
“那就早些去准备吧。”
栾秋容是个实打实的I人，少与人接触，更很少感受到别人的善良和脆弱，自然是不懂怎么出口安慰人。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做些什么，试图抚平那纵身的沟壑。
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栾秋容轻声道：“我刚刚转了一圈，也大概都知道马车的价钱。这些就用来买你的马车。没了后顾之忧，尽快把小川找回来。”
没想到栾秋容居然会直接拿出那么大的银票，铜婶连忙摇头。
“这怎么成？只一辆马车可不值这数啊！”
不由得铜婶拒绝，栾秋容将银票塞到她怀里低声道：“人多眼杂，您先把东西收起来。”
随后又安慰道：“寻常马车也要五七十两银子，何况您这马就在这，养的这么好，个中价值我岂能不知？”
“小喜如今是我弟弟，他能活到现在多亏您的帮助，如今您家遭了变故，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今日我本就是要买马车的，与其去别人家不知道被怎么骗，还不如在你这买个安心，不是吗？”
栾秋容几句话下来，铜婶感动的泪流满面，死死抱着怀里的银票，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哭了，小川还等着你们接他回家呢。”
铜婶哭的一塌糊涂，只能胡乱的点头。
“这马车看起来不错。大哥你瞧瞧！”
身后传来声音，栾秋容扭头，发现是几个混混打扮的，一脸凶恶，几个人并排走着，过往的人无不避让。
整条街的商贩数不胜数，可他们却走过了所有店家，偏偏在铜婶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高马大，一脸的横肉，眼神一直盯着铜婶身后的马车。
“看着也就一般吧，你看那架子，这马。也不怎么样啊。”
原以为他们扫过几眼就会离开，却没想到那个一脸狗腿的几步走上前来。
“听见了吗？我大哥说你这马车也不怎么样，这样吧。就给你二十两银子，把马车卖我们吧！”
就铜婶这高头大马，少说也要卖七八十两，连带着马车给二十两，还不如直接说白送好了。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混混想抢，却又都瑟缩着不敢上前。
在这个地界，官差是一霸，混混也是。
只要你不死，官差才懒得搭理你，可混混却像狗皮膏药，若是真的惹到了，恐怕这辈子都甩不掉。
铜婶瑟缩着，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总会遇到这样的混混在街头闹事，每次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生意都会被搅黄。
这次好不容易赚了些银钱，眼下又要打水漂了。
瞟了一眼一旁的栾秋容，铜婶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道：“这位爷，我这马车已经卖了，我——”
“你说什么？！”
那狗腿子细弱的胳膊在邻铺猛地一敲，撸起袖管就要冲向铜婶。
栾秋容一个滑步挡在铜婶面前，笑眯眯的道：“不就是想买马车吗？这个车现在是我的了，你们可以跟我聊啊！”
身后的铜婶惊出一身冷汗，可还是伸手拽了拽栾秋容的袖口，在耳边小声道：“丫头，把马车给他们吧，钱我一会就还给你...”
栾秋容的手向上拍了拍示意铜婶不要加入，自己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不论如何，今天这单生意，栾秋容一定要替铜婶保住。
何况她虽然不懂牲畜，但铜婶的这匹黑马一看就颇通人性，养得毛皮乌黑靓丽，她可舍不得就这么割爱。
栾秋容笑眯眯的，一个人站在那，护着身后的老人，看上去毫无威胁。
甚至还有点可爱。
狗腿子呦呵了一声，叉着腰道：“那好啊，这二十两给你，马车我们带走！”
“不卖。”
清脆的声音响起，狗腿子点了点头，随即才意识到栾秋容说了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努力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
“怎么？狗腿子做久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丝毫不在意对方人多势众，栾秋容毫不客气的嘲讽。
“你说什么啊？！”
狗腿子这下切切实实的听到，整个人勃然大怒，直接朝栾秋容冲过来，却被一直站在中间的人生生叫住。
“等等。”
中间的人一出声，狗腿子的火气肉眼可见的消失，巴巴的凑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