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安成对他母亲极好，这件事人尽皆知，章千亮如此高调行大礼，无非是想要在看病之余再拍一下朗安成的马屁。
想法是好，栾秋容心中冷笑。只是章千亮太高估了自己。
别说今日来来往往的大夫数不胜数，以往凭借着朗安成的身份，无数上门的人恐怕也没少这样拍他的马屁，章千亮这样的行为不仅无效，反而会给朗安成一种这人不老实的印象。
果然，章千亮从屏风后退出来后脸上笑眯眯的，讨好着看向上座，可朗安成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而是转身拿起了身边桌上的茶杯。
章千亮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的跪坐在蒲团上，眼神一个劲的往朗安成脸上瞟。
朗安成喝下一口茶，慢悠悠的将茶杯放回桌上，又吐了一口气，这才轻抬眼皮吐出两个字：“如何？”
栾秋容注意到章千亮眼里的惶恐消失，眼珠转了转，便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
下一刻，他起身拱手，挂上笑脸道：“回朗大人，屋中不止我一个大夫，我说的结论可能会影响大家的判断，不如等大家都诊完再一一说明吧！”
栾秋容无语，章千亮到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算计她。
他笃定了栾秋容没什么本事，生怕自己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会让栾秋容学了去，一定要等到所有人都诊完脉，估计到时候还会提议让栾秋容第一个说。
若是到时候栾秋容什么都说不出，刚好借着朗安成的手处理掉她，顺便向整个镇子里的同行宣告，他章千亮的眼光最是准确！
他自觉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可算盘珠子都崩栾秋容脸上了！
朗安成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仔细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章千亮的话。
后面进去的郑昭就聪明了许多，并没有学着章千亮的模样大肆跪拜，只轻声问了几个问题后便乖巧的退了出来。
几人的声音本就低，再加上隔着一道屏风和两个人，直到栾秋容起身进去看病，她都没听清前面几人究竟问了些什么。
屏风后的榻上铺满了软垫，老太太银黑相混的头发上插着两个成色极好的翡翠簪子，额间带着青绿色的抹额，绿色的宽袍大袖下，大半个身子被软被盖着。
皱纹隐入鬓角，微眯着眼睛半躺在榻上，看上去庄严慈祥。
两边一边站着一个小丫鬟，身侧还蹲着一个正在给老太太捏腿。
栾秋容进来，老太太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连眼神都没给，直接将手臂搭了出来。
左边的小丫鬟将手上的帕子盖在老太太的手腕处，栾秋容这才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给老太太诊脉。
栾秋容侧歪着头，眼神落在木地板上，安静的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生命跳动。
良久，她收回手，抬眼的瞬间才发现一直眯着眼睛的老太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她。
栾秋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老太太便反客为主，苍老的大手包裹住栾秋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拽。
栾秋容整个上半身一偏，与老太太之间不到半臂的距离。
“是个女娃娃？”老太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栾秋容霎时收回眼神里的错愕，目光看向一旁的小丫鬟。
小丫鬟立刻上前应声道：“是，进合村的小栾姑娘，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老太太喃喃着重复，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也垂下了头。
中医大部分是看年纪辨能力，没个斑白的头发、佝偻的后背鲜少会有人相信这人会医术，更何况是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栾秋容心里明白，老太太这架势大概是不信任她，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将一应流程都走完，栾秋容收回手，轻声问道：“您最近哪不舒服吗？”
老太太撇过头，一声不吭。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轻声道：“老太君最近头疼的厉害，有时连床都下不来。”
栾秋容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刚刚的脉象，没等栾秋容再多问，老太太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床边的小丫鬟立刻上前挡在栾秋容和老太太面前，做出手势请栾秋容离开。
栾秋容有些惊讶，扫了眼老太太道：“我还没有看完。”
老太太没有搭理她，小丫鬟也一动不动，栾秋容只能被小丫鬟请了出来。
看诊的时间比旁人少了大半，栾秋容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出来就对上章千亮憋着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她一声不吭，跪坐回蒲团。
聂苗有些惊讶，旁人看诊的时间怎么也要半炷香，栾秋容却好像刚进去就被带出来了，他疑问的眼神看向栾秋容，栾秋容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病患只主诉了头痛两个字，连具体是怎么痛，什么时间痛她都不知道，栾秋容把了个脉就被带出来了，比当初实习模拟考试还要难！
待到聂苗出来，章千亮已经在心里把老太太的情况过了五六遍了，话就在嘴边，只等朗安成提问。
到时候他第一个说出来，其他人就只能应声附和。就算聂苗有再多的本事也只能憋着！
几人跪坐回蒲团，朗安成浑厚的声音响起：“几位都看过诊了，可有什么想法？”
朗安成话音刚落，章千亮便急急开口道：“令母神思倦怠、不思饮食，头痛多半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只需多加调理，时常按摩就无碍了！”
朗安成点点头道：“近日确实事物纷杂。”
听到这个回答，其他几人纷纷附和，栾秋容却一声不吭，一旁的聂苗也有些犹疑。
章千亮特意观察着，这两人一声不吭，明显是彻底拜服在他的医术下，此刻已瑟瑟发抖，不敢应战了！
但章千亮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两人，在一众的附和声中，他的目光锁定栾秋容道：“两位一声不吭，似乎另有高论？”
众人的目光迅速落到栾秋容和聂苗身上，打量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