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心头一痛，颤声叫着她的小名：“小鱼儿……”
孟池鱼正看着窗外枝头上金黄的树叶，听见熟悉的小名，浑身一震。
待她看清是云华时，不禁泪流满面。
刚才那个瞬间，她还以为是妈妈。
“小鱼儿”这个亲昵的称呼，只有妈妈才会这样叫她。
还以为，不只是她能重生回来，妈妈也还活着。
“小鱼儿，”云华大步走到她跟前，将她的头搂进自己胸前，“要是痛，你就哭出来，别忍着。”
孟池鱼眨了眨眼，仰头看着她，轻声道：“二姨，我不痛的。”
这点痛，比起烈焰灼身的痛苦、比起她被锁在阁楼上的日夜煎熬、比起因为烧伤后遗症带来的皮肤溃烂，哪里又算得上痛呢？
“怎么会不痛？”
云华心疼的抱着她：“二姨说过，你妈妈走了，你就把我当妈妈，现在怎么这么见外呢？”
孟池鱼手臂后侧的伤口，足足有十多厘米长，两指宽。
她从回忆里推测，应该是从卫生间窗口往下跳时，被窜上来的火苗给舔了一下。
这一下就皮开肉绽，留下长一道伤口。
好不容易，小常才把伤口上沾着的各种污渍处理干净。
因为是烧伤，皮下不断渗出浅黄色的组织液来。
孟池鱼仰着头，看着云华说：“二姨，我真的不觉得痛，没有跟您见外。”
为了佐证她的话，小常笑着开口夸她：“孟小姐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伤员，身上这么多伤，一句痛都没喊过。”
云华听着，就更心痛了。
在她看来孟池鱼就是因为没了娘，才受了什么罪，都只能自己忍着。
她宁愿要一个任性的外甥女，也不愿孟池鱼变成现在的懂事乖巧。
“孟小姐，要替您清洗伤口了。”
小常犹豫了一下，问：“要不然我去请田医生，给您打一针麻药？”
孟池鱼手臂上那道烧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创口太大、又很深，伤到了真皮层。
不论是用哪种消毒杀菌的药水，都会是难以忍受的痛。
只是，手臂上这针麻药，并不好打。
孟池鱼摇了摇头：“不用，就这样。”
云华低头看了她的伤口一眼，只觉满眼血色，不忍再看。
“小鱼儿，你抱紧我。”
孟池鱼顺从的“嗯”了一声，张开双臂抱着她，汲取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
见她准备好，小常举着消毒药水，动作麻利地淋了上去。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点点来，不如痛过这一下就好了。
孟池鱼身体一颤，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二姨。
却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真的好痛啊！
孟池鱼以为自己都麻木了，原来她还能再次感受到疼痛。
重活一世的感觉，真好。
忍过这轮剧痛，剩下的就是用密封好的医用纱布，替她把伤口细致的裹起来。
为了避免她不小心碰到伤口，在纱布外又裹了厚厚一层更密实的白布。
“孟小姐，三天换一次药，避免沾水、要忌口，不要吃辛辣的上火的食物，最好以清淡为主。”
见她这么配合，小常笑着跟她开了个玩笑：“还不能抽烟喝酒。”
她之前就跟在田医生身后，跟孟池鱼打过交道，当然知道她不是那种抽烟喝酒的不良少女。
抱着她的云华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我们家小鱼，才不会抽烟喝酒。”
她想了想，要是也叫“小鱼儿”的话，未免会让外甥女想起病逝的妈妈。
不如直接叫“小鱼。”
孟池鱼轻轻“嗯”了一声，唇角上带了笑意。
刚刚有多痛，现在她笑得就有多甜。
“二姨，我不会再痛了。”她朝着云华保证。
接下来，痛的只会是孟晓妍。
云华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拍着胸脯豪气放话：“有二姨在，不会让你再受伤。”
手臂上最大的那道烧伤，留到最后处理。
现在，孟池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小常处理好。
她是少女，有些伤口必须要脱了衣服才好处理，田医生和贺成弘就都等在外面。
孟池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好多地方都裹着纱布和创可贴，笑道：“二姨，你看我现在，像不像绷带僵尸？”
说着，她把头一歪，假装成丧尸的样子，四肢不协调的走了几步。
“我去演丧尸都不用化妆了！”
她语调欢快，却让云华红了眼眶。
小常收拾好散乱的药水棉签纱布等物，提着医药箱出去。
很快，田医生就走进来，把开好的消炎药交给她，例行询问：“头孢吃过吧？”
孟池鱼接过来，点点头。
“开了七天的药，一天三次，饭后服用，这一颗晚上吃。”田医生细细叮嘱，“这个是止痛药，要是伤口痛得受不了再吃，每六个小时才能吃一次，不能超过剂量。”
不只是孟池鱼，云华也在旁边替她记着。
田医生又说：“你先吃两天观察一下，如果伤口愈合就继续吃，如果没有就通知我，我来给你输液。”
万幸的是，她没有骨折。
这些都是皮外伤，好好养着就能愈合。
在田医生看来，留一道疤不是什么大事。
贺成弘端着一杯鲜榨的桑葚汁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佣人，托盘上是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面、和孟池鱼最爱吃的芝士焗红薯。
田医生点点头：“先把饭吃了，再吃药。”
消炎药越早吃越好，何况他在检查伤口时还发现了红肿发炎的迹象，显然已经被耽搁到最佳治疗时间。
他只是医生，从不过问豪门世家的恩怨纠葛。
尽完职责，她就告辞离开。
“田叔叔，我送你。”
贺成弘说着，就送田医生和小常下楼。
云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止住想要追根问底的心思，先让孟池鱼吃饭吃药。
滑腻筋道的细面，浸着鸡汤的香味，鲜香浓郁，在舌尖绽放美味。
吃了两口，孟池鱼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
被当做疯子锁在阁楼，佣人送来的都是孟家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云华一下慌了神：“好好的，怎么哭了？”
刚才包扎伤口时那么勇敢的小姑娘，吃两口面反而哭了。
孟池鱼吸了吸鼻子，正要说话，听见从楼梯口传来孟晓妍的声音。
“姐，你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吗？我好担心你，想上来看看可以吗？”
孟池鱼的瞳孔猛地一缩，眉宇间都是厌恶。
“二姨，不要让她上来！我有话想跟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