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蒙蒙亮时，一路叽叽喳喳的姜柠已撑不住睡了过去，脑袋在半空中一点一点。
许疏印半靠在车壁上，唇边含笑，只觉眼前的姜柠和幼时那个小女孩逐渐重合在一起。
他垂眼看向自己掌心的疤，来回摩挲两下，只觉过去的恨意随着那一晚碎碎念和他母后说话的小郡主而烟消云散。
罢了，谁让自己欠这个小丫头的。
看了片刻，许疏印抬手将姜柠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对车夫淡淡吩咐道，“先不赶路，走稳些。”
——
与此同时，凤栖宫中。
皇后才刚刚起榻就听到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什么？太后她不打算回寺里了？”
皇后不可置信，一颗心却是随着这句话而沉了底。
太后向来看她不惯，她熬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思才搞垮白家，激地太后离开宫中，可太后忽而回来，便让她先前的努力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今日，也注定不是什么好日子。
皇后满腔愤恨地用着早膳，才吃了没两口，太后身边的嬷嬷便来了此处。
她压着心中烦闷，脸上勉强挽起笑来，“嬷嬷亲自前来，可是母后她有什么吩咐？”
嬷嬷微微颔首，
“太后娘娘说许久未见您了，想请您过去一叙。”
“这……”
皇后莫名有几分心虚，扶额道，“本宫今日正巧有些不舒服，不如明……”
她的话还未说完，嬷嬷便冷声打断，“太后娘娘说了，若皇后您身子不适便也罢了。”
皇后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嬷嬷继续道，“只是，娘娘这般操劳下去总不是回事，您若身子骨弱，便将统领后宫一事交出来罢。”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一回宫就想夺她的权，绝不可能！
皇后咬了咬唇，“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本宫不过是昨夜没睡好罢了，想来休息一两日便能好，既然母后要见我，我哪儿有推脱的道理。”
最终，皇后还是败下阵来，跟在嬷嬷身后去了太后宫中。
刚一踏入，便闻到檀香袅袅，案几上还供奉着纯金佛像，太后则端坐于主位之上，不紧不慢地抿着茶。
听到动静，太后将茶盏放下，缓缓抬头，“皇后，你来了。”
皇后强颜欢笑，“臣妾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她许久不向人行礼，如今做起来甚至还有几分生疏。
太后扫她一眼，
“看来皇后这些年当真是养尊处优，哀家不在，你连该有的规矩都忘光了？”
“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今日身子抱恙，所以才……”
皇后贴身的嬷嬷忍不住开口，很快就是啪的一声！
太后身边的人可都是宫中老人，收拾起下人来毫不心慈手软。
“放肆！太后娘娘训话，哪儿有你开口的余地！”
太后冷眼看着面前场景，一言不发地抿着茶。
皇后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逃不过了。
她慢慢跪地，重新行了一礼，“臣妾见过母后。”
如此，太后才满意下来，淡淡应了一声，“哀家听闻你心系陛下，几日不见，便日日去养心殿前闹腾，可有此事？”
皇后面色难看，“陛下头疾屡次发作，臣妾心中不安，又接连好几日见不到陛下，这才会……”
太后轻轻笑着，“你慌什么，哀家不过是问问罢了，怎么你倒是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臣妾……”
“好了。”太后轻描淡写道，“起来吧。”
直到起身时，皇后还有种不真实感觉。
按理说太后今日将她叫来此处绝没安好心，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还是说，太后也忌惮她阿弟在朝中的势力。
正当皇后胡思乱想时，一旁嬷嬷已取了笔墨和蒲团过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皇后身边。
皇后不明所以，“母后，这是……？”
太后抬了抬手，“你忧心皇帝乃是好事，哀家念你一片善心，特准你留在此处为皇帝祈福，心诚则灵，你便跪着替皇帝抄抄佛经罢。”
话音落下，皇后心如死灰。
跪着抄佛经，还是这么厚的一本佛经，太后这老东西简直就是想要她的命！
她为难道，“母后，臣妾今日实在是身子不适，不如……”
太后声调转而变得冷厉，“你再不舒服还能有皇帝不舒服？！身为一国之母，却连后宫表率也做不成，如若这般，你这皇后的位子不然也让出来！”
皇后面色惨白，“母后言重了，臣妾这就抄。”
她一字一顿，恨得牙根痒痒。
可面前的人是太后，她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抄，就从天亮抄到了天黑。
其中几个时辰，皇后几乎是滴水未进，待日落离开太后宫中时，皇后已是一瘸一拐，连路都走不稳，头脑发昏。
“母后，您没事吧？”
李乾收到消息后
就一直等在凤栖宫中，等了一日才终于将皇后等了回来。
“水，本宫要喝水。”
“娘娘，给。”嬷嬷忙不迭去倒水，皇后不管不顾地接过来，尽数咽下，这才觉得快要冒烟的喉咙总算是好了一些。
李乾还从未见过自己母后这般狼狈模样，“母后，皇祖母为何要这般为难您？”
皇后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没好气道，“本宫当年初入宫时她便处处挑本宫的刺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
“一个土埋半截的老东西，也想回宫插手宫中之事，笑话！！”
皇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几乎是事事顺心如意，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是啊。”李乾也跟着奇怪，“皇祖母好端端地在寺中清修，怎么会突然动了回宫的心思，而且还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回宫。”
皇后神色沉下，也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些过于巧了，“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未曾察觉到的。许疏印呢？他今日在做什么？”
李乾摇头，“儿臣今日一整日只见了他身边的小桂子和锦衣卫统帅无霜，并未见过许疏印。”
“他不在宫中？”皇后眸子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