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一滴豆大的泪水随之滚落,恰好滴在许疏印掌心间。
他掌心微颤,心中是化不开的苦涩。
姜柠一副委屈模样,哭得眼睛鼻尖皆是通红,活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受气包。
“你明明也对我动了心,为何不肯承认!你就是个骗子!”
一开始,姜柠当真以为许疏印肯帮姜家的忙是为了惩罚自己,所以便做好了生不如死的打算。
毕竟,他许疏印想要折磨一个人,简直多的是手段。
可后来,她却恍然惊觉,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若许疏印真要报复,大可以将自己交给李乾和孙映窈,她自然会痛不欲生,更没有机会查清有关姜家被诬陷的线索。
而和许疏印的合作,更是笑话。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郡主,就算知道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也绝影响不到大局。
许疏印手握东厂和锦衣卫,哪里需要跟自己合作。
许疏印鸦羽般的睫毛尽数垂下,指腹轻轻摩挲着姜柠的脸庞,动作温柔,语气却万般薄凉。
“你可知晓,喜欢本掌印的下场?”
他凑近姜柠,用几近邪气的声音道,“郡主被长公主和姜侯爷养得太好了,不会明
白什么叫世间至苦,求死不能。”
说罢,许疏印细细瞧着姜柠的反应,淡淡一笑,“如今的我,郡主还喜欢不起!”
他未来要走的路如刀山火海,一着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眼前的小郡主陷于情爱,哪里知道她一句轻飘飘的喜欢究竟代表了什么。
姜柠紧紧抿着唇,“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此处碍你的眼!”
说着,姜柠竟是转身便想要跳车。
许疏印眉心一跳,条件反射般地抓住姜柠,被惊出一身冷汗,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姜柠还是头一次见许疏印如此失态,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既然你觉得我喜欢不起,又为何不放我离开!”
“离开?”
许疏印被姜柠气笑,“离开本掌印,你还有何处可去?”
姜柠拳头紧握,嘴唇动了又动,偏偏就是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这人实在太过分!
姜柠性子中的执拗劲上来,不管不顾道,“就算无处可去又何妨,大不了我就去京城沿街乞讨,总还能找到一口吃的!”
许疏印生怕这小郡主一气之下当真跳了车,死死握着姜柠手腕。
姜柠先是满脸不服气地盯着他,而后嘴巴
扁起,带着哭腔道,“许疏印,你弄疼我了。”
仅是一句话,许疏印便溃不成军。
他喉咙中溢出一声浅浅叹息,继而开口道,“此去岭南路途遥远,郡主既然不愿一道去便自行回京城吧。”
“回就……”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姜柠突然瞪大眼睛,连哭都忘了,半颗眼泪还挂在眼角,“等等,你刚说什么?”
“我们这是去哪儿?”
许疏印理了理衣袖,刻意不看姜柠,“岭南。”
“岭南……”
一股巨大的喜悦冲向姜柠脑海,她忙凑到许疏印身边,仰头盯着许疏印,“我记得我爹娘流放之处便是岭南,我们可是要去这个岭南?!”
许疏印挑眉看她,“不然郡主以为大周还有几个南岭?”
“掌印。”
此时,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京中来信了。”
许疏印抬手掀开车帘,接过书信,慢条斯理地打开。
姜柠此时还沉浸在要去南岭的喜悦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俯身凑过来同许疏印一道看信,“你这么一走,宫中可如何是好?”
信上乃无霜笔迹,许疏印离开京城后的几个时辰,就被六王爷李乾和国舅发现了异样。
有太后坐阵宫中,自然没什么人敢挑事,可毕竟许疏印不在朝上,国舅岂会放弃这种天赐良机,当即趁着许疏印不在大肆清洗朝中势力,吏部尚书闻之敬更是在国舅的授意下往朝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
许疏印垂眼看完,唇边勾出一抹冷笑,“便让他们蹦跶两日,等我回京后腾出手来再一一收拾。”
“那此次……”
姜柠扯了扯许疏印衣袖,眸中盛着满满的期待,“是为了找我阿娘?”
许疏印未曾否认,“陛下的头疾不能再拖了。”
他能拦得了那些人一个月两个月,可终究不能一直这般下去。
姜柠点点头,眉眼弯弯,“你放心,待见了我阿娘后,我定然好好帮你说情,一定说服阿娘帮你去寻那药谷出身的先生!”
姜柠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才一炷香的功夫便破涕为笑,似是忘了先前的事。
许疏印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眼前的小郡主,幽幽道,“郡主方才不是说着要回京城沿街乞讨么,怎么还不下车?”
姜柠,“……”
她干笑两声,“方才我说话声音是有些大了,掌印千万别放在心上。此去岭南路途遥远,身边
自然需要照顾的人,我自当万死不辞!”
说着,姜柠不由自主挺起胸膛来拍了拍。
而后,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一声,直接让姜柠的气势都消失不见。
“咳。”姜柠颇有些尴尬,“那什么,我就是昨夜没怎么吃东西,不过不碍事,我们继续赶路!”
笑话,她很快就能去见她爹娘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
许疏印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车壁。
——
半刻钟后。
姜柠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晃着双腿看许疏印烤兔肉。
他烤兔子的动作无比纯熟,剥皮清理内脏生火这一系列工序下来也不过是眨眼间。
看着看着,姜柠便忍不住啧了一声。
当真是赏心悦目啊,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许疏印不知道姜柠那脑瓜中又胡思乱想了什么,瞥她一眼,“过来帮忙。”
他神色冷淡,将眼角眉梢间的艳色压淡了几分,可瞧着仍旧如一副画卷,美轮美奂。
姜柠跳下石头蹲过去,好奇道,“帮什么忙?”
许疏印将插着兔肉的木棍伸过来,“拿着转圈,速度别太快,盯着别烤糊。”
“得嘞。”
姜柠笑眯眯地接过来,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