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手中的笔顿住，眉眼间也染上哀愁，但浓厚的哀愁下，似乎还藏着些不耐烦。
“我能怎么办？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咱爸特地找我自己聊过这件事，就是为了敲打我，让我不要进去跟着搅和。”
“他那是点我呢！”
楚父叹着气把笔放下，没忍住回头看楚母，“你是不是去老爷子面前说什么了，所以才打草惊蛇？”
楚母眼神多闪，不敢承认。
“我也没说什么啊，只不过是看楚曦那边生意都快做起来了，我就提了一句也不知道烟丫头现在过得如何……”
她原因是想唤醒楚老爷子心中的慈爱，只要当爷爷的觉得心疼，他一句话下去，苏烟处境就能得到最大的改善。
哪知道老爷子事情做的这么狠，不但不想着救人，面对楚曦蒸蒸日上时，他还能想着把苏烟这边的后路掐死，不许其他人伸手。
这么下去的话，那岂不是只能等着刑满释放？
楚母又想起女儿低头哭诉的可怜模样，一只手抚上胸口，下意识不住地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烟儿如今是有爹妈的人，我们都活着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磋磨？”
她握住丈夫的手，“你有办法的，你
快再仔细想想！”
楚父视线又移到窗外，看着窗外那一树绿叶，出神地叹气。
“咱们自己人这边实在不好动手，要想把人救出来的话，估计只能从案件的另一方下手了。”
“楚曦？”
提起这个名字，楚母就觉得晦气，她脸色变幻，好半天也点不下这个头。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楚父神色有些不耐烦。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楚母赶紧绕到椅子另一边给丈夫揉肩，“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家昌平是最帅的，全世界最厉害的平哥儿打算啥时候去办这事？”
楚父回头瞪她一眼，没跟她多说，直接起身去拿东西。
他在家中扮演的是严父的形象，和女人的交流并不多，尤其是那养女进入所谓的青春期后，他们之间基本说不上话。
隐身这么久，忽然出现说要楚曦有点家庭观念，对方肯定也不会答应。
他得从别的方面入手才行。
当天下午，趁着程景瑞在部队中坐办公室时，楚父直接开门进去。
“在忙啊？最近部队里确实是挺多事的，你们营里那些小孩都挺好带的吧？”
他语气熟稔，仿佛两人之间只是正常的丈婿关系。
程景瑞一心想好好过日子
，面对着热情的老丈人，他当然要赶紧起身给人倒杯水，进行简单的招待。
“都还挺听话的，这不是最近办活动吗，细碎的事情比较多，这才留到现在……爸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别的，就是想来跟你聊聊天，咱们多久没坐下这么聊过了？曦曦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这个当爹的看着也着实高兴，在心里压着那块大石头，始终让人喘不过气。”
楚父叹着气开始表演，“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夜里总是梦到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娃哭着朝我跑过来，一边哭一边冲我伸手，喊着爸爸救命。”
“我拼尽全力想把它捡起来，护进怀里才发现那是个破布娃娃。娃娃被困着，一直哭一直闹，我这心里也发慌，慌得无法安宁。”
“你说，这会不会是血脉的作用？”
“那些事情对你们也没什么影响，不如你就去跟曦曦说一声，让她去开个口，赶紧接受调解得了。”
两双眼睛对视，程景瑞眼中只有震惊。
他诧异于话里的偏袒，更震惊这话是从当爹的嘴里说出来的。
“苏烟是在公安被拘留，这是罪有应得，放出来就是对曦曦的不公平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
？”
楚父的表情立马变得不爽，站起身严肃地训斥，“他们二人都是我的女儿，烟儿这么多年在外受苦，心中也不满不是很正常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点度量都没有？”
“爸度量大，不如你自己去办。”
“你什么意思！”
楚父声音猛地高涨，看上去有声势，但对上程景瑞淡漠的眼神，他心中居然有些发虚。
不行，暂时还不能强硬地撕破脸皮。
他只能咬牙点头：“你当丈夫的心疼自家女人，我也能理解，你这样我很欣慰。但是年轻人嘛，总是容易冲动，我也得提醒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绝对了。”
强撑着丢下一句场面话后，他就气冲冲地离开。
程景瑞看着那个背影，并不觉得害怕，心中反而更心疼楚曦。
摊上个这样的父亲，他以后可得多花些心思，才能把楚曦缺失的那份爱弥补起来。
把剩下的文件处理完，程景瑞照例参加下午的日常训练。
“今天训练的还是障碍跑，两人一组进行竞速。”
“报告！”
程景瑞看向出声的人，那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挺机灵一人，平时爱开点小玩笑，但正经时候还算靠谱。
他对这人印象挺好，便
没阻止，点头让人往下说。
“咱们营长怎么不参训练啊，以营长的实力，估计整个营所有人轮番上也没办法把营长干趴下吧？长官能不能展示一下？”
程景瑞微微蹙眉，还没说话，又听到几声报告。
他通通放行，发现那些人说的话大差不差，意思大概都是他们也很想看到营长参与训练的样子，和他比一比耐力。
程景瑞解下外套的扣子，活动四肢：“陪你们玩玩。”
此时的他心态还很乐观，这是个强者才能说话的地方，切磋是常有的事，偶尔露一手也能保证手底下的人对他的敬意，他很乐意做这样的事。
但来挑战的人就跟无止境似的，他被迫跑过一圈又一圈，身体逐渐透支，注意力也没之前那么集中。
就是他借力飞跃某个三米多高的障碍时，人刚荡起来，顶上抓着的栏杆忽然松动，紧接着他的身体就朝下坠去。
面前就是厚重硬实的巨型轮胎，程景瑞心里琢磨着这磕上去怎么着也得骨裂，于是才不得不用腿骨作为承轴，迫使自己往另一侧翻滚。
半个小时后，家属大院的食堂窗口，一个人小跑着挤进排队的人群。
“不好了嫂子，程营长摔断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