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城开始下雨了。
雨水将潘年身上的污血都冲刷干净了。
曾几何时，潘年只觉得世态炎凉这四个字是话本里说书人拿来便用的词汇。
如今才方知，世态炎凉就像大街上的石子一样随处可见。
伴着小雨，潘年不知道还该往哪里去爬行。
或许，真的只能回老家种地了。
潘年鬼使神差地爬到了白鹤书院门口。
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取回一些自己的东西。
就在潘年纠结的时候，一个人影将他扛了起来。
“我就说你别去，现在把自己废了，何必呢。”
这个人影是方羽。
方羽将他扛到了布衣社的四合院中。
潘年惨笑：“没想到竟然让你看到了我最狼狈的一面。”
方羽向里面招呼：“小怜，又来一个，搞点金疮药先帮他疗伤吧。”
这个时候潘年才发现，四合院里竟然早就有好几个病患了。
袁斌、祁景修、唐大顺。
除了袁斌恢复得稍微早一些以外，祁景修和唐大顺皆是遍体鳞伤。
“没想到你真的劫狱了，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他们救出来了。”
方羽说：“他们是因我而下狱，我怎能不管呢。”
在四合院的院子里，正好还能够看到白鹤书院那巨大的雕像。
“方羽，我想向你提一个要求。”
“你且说罢。”
潘年盯着那雕像：“未来，我想亲手将那雕像砸碎，我也想像你一样不敬仙师。”
“不怕被流放么？”
“怕，但我更怕自己一辈子唯唯诺诺以君子的名义去为虎作伥！”
终于，潘年开悟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要安心修炼就可以功成名就。
甚至他觉得自己只要不违背道义，就不会犯错。
现在他看明白了。
所谓道义，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在鹤归城，唯有听从伯爵府的话才能苟活。
不管地位多高，修为多强，只要伯爵府一句话便能够将这一切都拍碎。
“你的丹田被毁了，今后准备怎么办？”
“教我横练，我想成为一名横练武者。”
“那你这辈子可也无法长生成仙了。”方羽说。
潘年惨笑：“长生？哈哈，那如奴仆一般的长生，我宁肯不要。”
终于方羽还是等来了潘年的这句话。
随后方羽又说：“随我布衣社横练的这条路必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凶险。”
“但活得值，不对么？”
对。
潘年现在不想考虑什么长生不长生的，他只想活得更有价值一些。
最起码不是别人随意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是否前功尽弃。
“好了，接下来好好养伤吧，书架上有许多横练的功法，你闲来无事可以看看，缺丹药的话就找小怜或者祁神医去要。”
“多谢，不过你也要多注意，孙养性已经知道他儿子是你杀的，正在全城搜捕你。”
方羽则是笑了笑：“我去解决此事。”
话音刚落，只见方羽利用八脉催动体表的刺青。
而后刺青浮现出一身天青色的铠甲，脸部也浮现出了一张武圣假面！
若这时有北境人在的话，一定会惊呼那个名字。
“方沉舟！”
现在的方羽，俨然就是那个少年将军的模样。
他手提白缨枪走出了布衣社。
“我去去便来。”
看着方羽离开的背影，潘年不禁感叹。
“这就是他从军三年所养成的威势么！”
与此同时，鹤舞楼主张实还在到处搜捕方羽的下落。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找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线索。
“都他娘给我机灵点，任何可疑的人都别放过，凡是跟方羽有过交集的全部都给我抓起来。”
“楼主，这事不应该是县衙门去管么？”
“衙门顶个屁用啊，没听说么，方羽都去衙门劫狱了，他把许安民都杀了！”
“啊？不是说许安民是意外摔死的么。”
“那是赵县令胡诌的，许安民肯定是方羽杀的。”
虽然张实并未在场，但他随便一猜就能够猜到当时的情况。
张实正在搜查时，他看到了谢老残。
“老谢？你怎么没回杏花村？”
“唉，昨日贪杯多喝了一些，没想到今日就不能出城了，等你们抓完人我再回杏花村吧。”
“那老谢正好你帮我一起搜捕方羽。”
“啊？这……这好像不是我的事，我个糟老头子有什么用啊。”
“我这个鹤舞楼主命令不了你么？不听令的话我就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残！”
谢老残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知道了，我帮楼主一起找就是。”
于是他们便一起走了，一边走张实还一边对手下说。
“像谢老残这种从村里打出来的高手很有傲气，就得打，不然他们不会服的。”
谢老残即便听到这话，却也只能受着而不敢反驳。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这个地位呢。
二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白鹤书院门口的大街上。
“老谢，等会你进去把韩问醒抓了。”
“抓他干什么？”
“这家伙一定知道方羽的下落！”
“可他是你师父啊。”
“就你记性好是吧？”
当然，张实也不知道韩问醒清不清楚方羽的下落。
但他就想趁着这件事找个理由把韩问醒弄死。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老残又如何不知张实心中的想法呢。
可他除了在心里骂张实禽兽以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谢老残准备进入白鹤书院的时候，突然从他们身后闪出来一个人影。
此人一身铠甲，还戴着假面，一看便是军伍之人的模样。
此人当然就是方羽。
方羽故意站在张实面前：“找什么呢？”
张实一脸狐疑地看着方羽，心想这是何人。
方羽则又问了一句：“张实，你找什么呢？”
张实有些惊讶，他并不认得此人，那为何此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呢。
“你是何人？龙骧军的？你可认得魏克群校尉，他是我朋友。”
方羽却用枪尖抵住了张实的喉咙。
“我在问你找什么呢，安生回话。”
张实怒了。
“你好大的胆子，我是鹤归城江湖鹤舞楼主张实，你可敢报上姓名？”
方羽淡漠地说出六个字。
“布衣社，方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