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道洞。
第五十五层。
李恒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陈继业来到。
“难道是我想多了？”
“他根本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带着侥幸的想法，他走出山洞，准备去探一探消息。
常驻于砺道洞的修士中，有四人掌握着关于离云宗高层次的信息。
分别是林望仙、宁蜜，秋实以及田齐辉。
林望仙如今麻烦缠身，陈继业等人在其左右，去那里探听消息无异于羊入虎口。
宁蜜，这个七星宫的合元境修士更是危险，李恒也自认没有与她可以交换信息的等价物品。
田齐辉，李恒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虽然知道他身砺道洞，却不知道他的洞府具体位置。
如此排除开去，四人中只剩秋实了。
“洞集有不少秋实手下驻守，我可以去洞集碰碰运气。”
想罢，李恒前往第四十九层洞集所在。
低着头，默然于岩道行走。
忽然，耳畔响起几道急促的破空之声。
侧头看去，恰逢六道颜色不一的流光在岩道外侧一闪而过。
“是飞剑，陈继业他们走了。”
抬首望着眨眼抵达上方锐明楼处的流光，李恒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憋在胸腔中许久的浊气。
“嘿嘿，看来他真可能没……草！”
正在李恒暗自庆幸之际，天上的两道流光突然改变前行方向，在空中兜了个弯，去而复返，俯冲而下！
不到两息功夫。
红蓝两柄飞剑拖着陈继业和一名轻纱遮面的高挑女子来到了李恒眼前。
陈继业与高挑女子的动作非常一致，几乎同时跃下飞剑，落地后摆臂甩袖。
红蓝两柄飞剑瞬间缩小，飞入了他们衣袖之中。
“找个地方谈谈。”陈继业说到。
李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仔细看向陈继业身边的高挑女子。
巧的是，高挑女子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李恒在高挑女子的眼中看到了激动之情。
脑子没由来的闪过一张美丽脸庞，李恒惊喜之余直接喊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彭大小姐！你这么快成了筑基修士！”
李恒由衷的为彭玉真高兴。
二人同为丰安城所出，一同经历过第一次试炼，第二次试炼，一同乘坐御风舟来到的布苍山离云宗。
彭玉真这人偶尔会有些小心思，但本质不坏，李恒与她相处觉得很舒服，也觉得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很值得他怀念。
如今时过境迁，纵使身份已然生出差别，可李恒还是由衷的为彭玉真成为筑基境修士而高兴。
“真的是你！”
彭玉真的声音隐带笑意，可她时隔三年见到李恒也很高兴，“你应该叫我师姐了呀。”
“嘿嘿。”李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五指在头皮滑动的同时，他看到了一旁在这看着的陈继业。
心中的喜意猛然褪去，取而代之的一股肃杀。
眼下陈继业已经找到了李恒，也就是说，等下很有可能会发生杀人夺宝之事。
李恒连忙收敛心神，神色随之变得冰冷。
彭玉真不知李恒心中所想，又说道：“不过还是大小姐听着舒服，你以后还这样叫就行。”
察觉到彭玉真投来那道略带有其他意味的眼光，李恒心中感慨万千。
“假如我没遇到那么多糟糕事多好。”
“假如我只是平平常常的进入了离云宗，成为一名平平常常的修士……或许等我筑基以后会在这布苍山中认识一些朋友，甚至结婚生子。”
一番心语走过，李恒斩断了此时不应该出现的乱麻，他坚定的警告自己道：“但人活在世，没有假如。”
陈继业眼睛一直在李恒和彭玉真身上来回挪动。
耐心等李恒和彭玉真说过话，他笑道：“人多眼杂，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话落，陈继业自顾自的走进了一个山洞。
不到十息的功夫，一名陌生的炼气境弟子脸带慌张的从自家山洞跑了出来。
岩道上的狼狈身影一溜烟朝上层跑去。
李恒和彭玉真对视过后，并肩朝陈继业占据的山洞走去。
“李恒。”
陈继业以后背示人，静静面壁而立，“谢家骏的事你知道吗？”
抬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李恒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知道，并且参与其中。”
“可是，我三年前就听说你已经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到陈继业的这句话，李恒心弦先是一紧，而后却又迅速松开。
与其慌乱自耗，不如淡然冷静的应对。
稍作沉吟，李恒说道：“没错，秋不收以指为剑，割开了我的咽喉。”
“呀！”听到此处，彭玉真皱起了柳眉：“秋师叔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李恒苦笑道：“因为我来到砺道洞的第四天，一个名叫赵伍的男人找上了门……”
李恒把自己来到砺道洞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赵伍取阳丸不成，反遭短镐爆头。
秋不收视察砺道洞，发现赵伍身死，讲一通歪理邪说，要李恒以命抵命，痛下杀手。
“后来我沉到了潭底，在在那里，一件宝物救了我。”
言到此处，李恒于心田轻唤长庚，赤珠状的长庚受到主人召唤从眉心飞出，轻飘飘的落在了李恒的手上。
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满是裂纹的赤红珠子。
然而就是这样的珠子，却让一个喉咙被割开的人死而复生。
彭玉真上前细细打量的同时，面壁而立的陈继业转过了身子。
陈继业伸手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伸手的意思，就是要将长庚拿到自己手上。
这一瞬间，李恒脑中响起了无数声音。
那是理性在警告，那是良心在哀嚎。
其中最为响亮的几道声音是：
“陈继业看到了长庚，彭玉真也看到了长庚！”
“不，你不能杀彭玉真，她是无辜的，她会替你保守秘密！”
“他们两人之间只要有人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日后就可能会告诉别人！”
“彭玉真是无辜的，她与你一样只是棋子，罪魁祸首是陈继业！”
“陈继业当初为了帮你通过入门试炼，给你种下了失忆符，他帮过你，你杀他是忘恩负义！”
“可你能怎么办，长庚这种异宝一旦被人发现，定然会让你遭来杀祸！”
“你忘了自己被秋不收一剑封喉时的那种冰冷之感了吗？”
“在臭水潭边临死之际，谁帮你了？只有自己强大，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出头之日！”
“长庚是你的秘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为了自保，杀了陈继业，杀了彭玉真！”
“为了自保，杀了陈继业，杀了彭玉真！”
最终，脑海里乱麻似的声音拧成了一根绳。
稍作迟疑的李恒将长庚递与陈继业，并且不受控的看了彭玉真一眼。
又是一次四目相对。
看着李恒发红的眼眶，彭玉真一脸惊疑的问道：“你怎么哭了？”
李恒不回答，迅速转过头，不敢再看彭玉真。
陈继业将长庚拿到了手中，脸上随之浮现了笑意，“好宝贝。”
抓住陈继业细细端详长庚这个时机，李恒眼中窜出了狠厉之光，并于以心语说道：“长庚……吸他的灵力！”
吸光陈继业丹田里的灵力，以长庚杀之。
以言语蒙骗彭玉真，偷袭杀之。
在大声呼喊长庚之际，李恒突然觉得胸膛生出了清脆的微响。
是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