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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长辞无欢 > 第十三章 天女魃

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

自从花无邪的死讯传回,浊清越发的疯魔了。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关在偏殿,每日对着灵堂流泪,形如枯槁。

“阿邪,我一定会复活你的。”他曾经听闻,世间有一位游荡在人间的散神,乃是草木之祖,拥有复活一切生灵的能力,若已逝之人命不该绝,无故横死,这位神明就会赐予他重生。

他想要找到这位神明,可这位神明早在几万年前就了无踪迹,所以他遍寻未果。

此时,他无比沮丧,抚摸着花无邪冰冷的脸:“阿邪,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活过来。”

他动辄便哀哭起来。

花无邪和亲大荒三百年,有人说,花无邪和司相礼已经互相生出情意,所以才会先后中毒身死。依据便是花无邪所中的毒会渗入五脏六腑和皮肤,与之密切接触者会深受其害。据回来的将士说,司相礼那日法力失去大半,已经无力一战,确是中毒之兆。

他不信,他不信花无邪会倾心于司相礼,所以他一定要复活她,听她亲口告诉自己。

于是他抬起哭的猩红的眼,将自己的欲望一字一句宣之于口,仿佛在背诵蓄谋已久的誓言:

“我一定会复活你。”

“我一定要复活你。”

“可是,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他双手插进披散着的头发里,蹙着眉,瞳孔紧缩着,颤动着。那一刻,他虔诚极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抬眸。

多情的眸中不觉射出冷光,合着深陷的眼窝和黑眼圈一起,看来十分渗人。“难道……果真要如同传说中的秘法一般,剖一颗麒麟心不成?”

“剖一颗……麒麟心,倒也不错。”他将心中的想法在口中重复了一遍,满意且放肆的笑了。

……

这边饮尘正欲敲门,心脏却莫名的漏了拍,惹得他一阵心悸。

“想来是最近练功有些急功近利了吧,休息片刻就好。”他思量着,在门口的石阶上休息了一会儿。

待好一些,他便敲门:“帝君,听闻你近日心事繁多,我来看看您。”

门的另一边,浊清正倚在无邪的棺旁,此刻,他的心海浑浊不堪,却被饮尘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唤回了神,犹如临头一棒。

他看向门外的皎洁身影,那个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还是不可避免的灵魂一颤:他真的……要剖他的心么?

他故作精神,朗声道:“是贪狼吗?多谢你挂念,我很好。不过……我今日不太方便见你,改日可好。”他内心十分挣扎和矛盾,他明知道饮尘似乎有断袖之癖,对自己的心思并不单纯,却还是一再的将他牵扯进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如若找不到瞿秋,就拿他的麒麟心复活阿邪。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论如何也配不上阿邪了。

“那我就不在此叨扰了,帝君保重,贪狼告辞。”饮尘有些失落,这些年以来,他一路看着浊清的精神越来越萎靡,眼神越来越浑浊,他一直在浊清身侧,听了这样久的琴音,还是没有听懂其中的真意。

他不愿意懂,也不想懂。自己难道比不上一个已逝之人么?他也不愿去想,越想越心烦意乱。

可是他不知,像他如此这般似月光一样皎洁的男子,自是有万千星辰拥戴。可是他的心里却早早地就容不下旁人了。

当他行至天门时,怀陌已经和三万天兵群集于此。

“久等了。”饮尘朝着怀陌行礼。

“无妨。我们也是刚到。”

怀陌摆摆手,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但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疲惫感。

怀陌预感有些不好,总觉得此去并不容易。于是郑重其事地对众人说道:“盖闻近来妖魔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扰边境,劳将士大头。今陛下令我等挥师边境,清剿妖魔。是以有诸君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则立非常之功。”

接着又说道:“诸君,欺我边境者,虽远必亡。”

众人复诵,持戟高呼。

待怀陌一行人踏着厚厚的云层到了一处光怪陆离的奇异之地后,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鬼哭狼嚎,飞沙走石。这里寸草不生的荒芜光景像极了弱水河畔,犹如旱魃临世。

众人还未来得及站稳,一道道飓风便裹挟着沙石和枯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饮尘正准备结印,就看见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从上空绽放,流光溢彩,制成一道巨大的结界。

他一向为先锋,次次都是身先士卒,这次与怀陌同行,竟然也可以待在别人身后。他看着怀陌的侧脸,不禁想:“怀陌,这就是你吗?”

轰隆隆——

一时间黑云聚集,狂风席卷,电闪雷鸣,空气中隐约有了湿润的味道。

雷雨将至。

不多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却在半空中被蒸发殆尽。

怀陌感觉周遭的温度越来越热,连同吸进去的空气也是干燥的。不多时,地面上的枯骨开始变得粉碎,最后终于变成了灰烬,被扬进风里。

难不成真的是那位因为神力受损而回不去天界的天女魃?

相传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厉兵秣马,制造大量兵器,纠集众多精灵,向黄帝发起猛烈攻击。黄帝则派应龙到冀州之野去抵抗他。应龙发动了滔天的洪水围困蚩尤。蚩尤则请来了风伯和雨师,于是应龙的军队迷失在了漫天风雨之中。黄帝便派了天女魃参战。魃身穿青衣,能发出极强的光和热。她来到阵前施展神力,风雨迷雾顿时消散,黄帝终于擒杀蚩尤。应龙和魃建立了奇勋,但也丧失了神力,再也无法返回天界。①

天女魃走过人间,疾行如风,带来了干旱和沙尘,人们深受其害,饿殍遍野。

她一时声名狼藉。

于是人们厌烦她,嫌弃她,更想除掉她。

她无处可逃,只能来到这混沌之地。

可这里自古以来妖魔迭生,像她这样受了委屈,心性不稳的神,一不小心就会失了神智,然后被这里的魔物蚕食吞噬。

那她积攒了这千年万载在人间所受的唾骂和嫌弃,岂不是会生出无尽的怨气。

此刻,这里温度顷刻间升高,如果真的是她,或者其他什么妖怪魔物,也应该离这里不远。是主动出击还是守株待兔,怀陌在下定决心。

主动出击的话有太多的未知,毕竟混沌边境的环境太过复杂,万一一着不慎被其他魔物钻了空子,岂不是要变成行尸走肉,最终在这里化为乌有。

他和饮尘纵然无须信徒供奉,但神力也是有限的。可若是要守株待兔,则需布置一个巨大的法阵,然后在此处张开结界等待便是。可若真是上古神女魃,那极速上升的温度,他们恐怕会应付不来。

正待怀陌举棋不定时,饮尘清冷如玉石一般的声音又再度在耳边响起:“你在此处设下法阵,我去引它出来。”

他还未来的及应答,饮尘已经捏了飞身诀,走了老远。

前方危险莫测,那人却好像无所畏惧。他只得喊了一声:“若有危险,立刻飞书与我——我去接应你。”

怀陌有些担心饮尘,但他却不能就这样只担心不行动。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他发动神力,口念咒语,紧接着双手合十、闭目、指捻兰花。在他的身后一个显现出一尊高大的观音像来,上下皆具金色,光明晃曜,如紫金聚。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双眼发出灿烂光辉,他与身后的金相观音一齐将拈花的手轻轻挥下,前方的断崖之上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弦月法阵。

阵法已成,如今只待请君入瓮。

注:文中段落①来源于《山海经》原文:“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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