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雪才记起声音主人，那丞相府的门已“砰”的一声打开，来人脚步声咚咚作响，落在地上便是威风凛凛。
侍卫忙不迭松了她手，同府内所有人跪下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长安公主视而不见，反走到沈吟雪身前，柔声道：“你和绵安侯快请起吧。”
沈吟雪抬头，迎着日光撞进那双温柔狐狸眼里，愣神过后便是手忙脚乱扶着地站起。
“多谢公主殿下。”
长安公主淡然一笑，算是回应，旋即转头怒斥：“刚才是谁说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陈如烟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竟敢在自己府中动用私刑，你视法律为何物？视皇家为何物？”
她行至陈如烟身前，居高临下。
后者手指微微颤抖，不敢抬头望她。
“若不是我今日出宫，见路上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出手相助，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陈如烟未答，长安公主也不在乎她的答案，扭头朝身旁婢女。
“看来那日宫宴，还没让你长记性……丞相府嫡女陈如烟，蔑视王法，妄议太子。我今日回宫，会禀报父皇。往后还能不能保住你的丞相之女，准太子妃之位，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陈如烟猛然抬头，当今长公主的话在皇帝心中还是颇有份量的。
她一时心急，也不敢驳斥长安公主，只声泪俱下道：“臣女知错，求公主原谅。”
“原谅？我若是原谅了你，那吟雪今日受的屈辱又该怎么算？”
意识到应该寻求谅解的人选，陈如烟忙转向沈吟雪，往日不可一世的丞相府大小姐匍匐在地向她讨饶，她只觉淡然。
若不是有了更高的权势压她，她才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沈小姐，是我言行不端，害沈小姐受辱了，还请沈小姐原谅。”
连道歉都如此冠冕堂皇，只是“言行不端”。虽是道歉，却句句不提改正，分明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真是高高在上。
长安公主担忧地望向沈吟雪，怕她一时心软原谅了陈如烟。
可她垂眸，身上清清冷冷气质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朱唇轻启，只听三字：“不原谅。”
陈如烟猛然一颤，眼里猝然藏了几分恶毒。
自她出生以来，谁不是好声好气惯着自己，宫中随便挑出一人都要给她跪。
不过一个小小侯府出身的女儿，竟敢忤逆她，真是活腻了，来日她定要叫她付出代价。
可碍于公主在场，陈如烟也不敢做什么，只好敛了眼里愤懑。
“我今日是被鬼迷了心窍……”
“无论你今日如何，都是辱了沈小姐和太子的名声，自要受罚。”
长安公主声音敞亮，再不留余地。
“就算沈小姐原谅了你，我也会将今日一事禀报父皇，总不能让你败坏了皇家脸面。”
陈如烟忙转向长安公主，走投无路拽住了公主裙摆。
后者只是嫌恶地一抬腿，那块丝滑布料便轻落落从她手里掉下。
长安公主一转身，那双阴晴不定狐狸眼又是温柔神色，朝身后沈吟雪。
“走吧。”
沈吟雪恍然回神，回身见赵叔仍是一副迷茫模样，小声唤道：“赵叔？”
“诶。”
赵叔连忙跟上。
走到府外门前，百姓已散了不少，沈吟雪才有机会向公主福身。
“多谢公主殿下今日搭救，臣女感激不尽。”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不明白——
“承蒙公主关照，臣女不甚感激，只是每次臣女落难，殿下怎能如此及时赶来？殿下怎如此关照臣女？”
长安公主笑眯眯望她，答：“我是托了人的嘱托来关照你的，这人你应该也认得。”
沈吟雪一顿，她从未想过这个答案，眼睫一垂，遮了眸里疑虑。
“臣女不知。”
长安公主掩面而笑：“就是你先前的未婚夫，当朝太子啊。”
沈吟雪心下一惊，猝然抬眸向长安公主，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谦恭地低下头。
“公主说笑了。”
“我说的话，可是句句为真。”
沈吟雪未立刻言语，再开口时，仍是不可置信：“那太子，怎会……”
“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可是天天记挂着你啊。”
难怪陈如烟这么针对自己，原来也有太子在其中作梗。
气氛静了，沈吟雪一扯嘴角：“多谢太子好意，只是太子既是已有婚约的人了，还是和臣女撇清关系为好，以免惹人误会。”
长安公主“扑哧”一笑，想着自己那整日故作深沉的弟弟这下可有点苦头吃了。
也不想着为他争辩，而是将话题绕到正事上来。
“今日一事，我是站你的。可即使是我去说，也未必能让陈如烟得到真正的惩罚。沈小姐还是先做好准备。”
沈吟雪早预料到，纵使陈如烟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以她背后的家族权势，惩罚最多不过禁足抄书。
虽八成是为保全皇室颜面，但能得到公主支持已是荣幸，她自然不会怪罪公主。
如此看来，她现下没有任何可以对付陈如烟的手段。
只是来日方长，陈如烟又破绽颇多，她总会找到突破口。
她便一福身，谢道：“臣女知晓了，多谢公主殿下。”
“你稍后回府，还是留在京城？”
“今日事已毕，臣女实在没有其他理由留在京城，当是回府。”
“我找你送送你吧。”
“多谢公主殿下好意，我一人即可，况且，我还有赵叔和怜珠。”
长安公主看着她鬓边碎发散落，稍一抿嘴看向她身边人，点了点头，道：“回宫。”
“小姐！”
怜珠一路小跑，总算到沈吟雪身边。
后者环视一圈，好奇道：“景轩怎没跟来？”
“那个毛头小子，恐怕得把这搅得天翻地覆，还是让他待在家里等消息比较靠谱。”
听了赵叔这番话，沈吟雪不由笑出声，只是还有些怅然：“今日一事，是我冲动不加考虑，害赵叔受苦了。”
赵叔叹了口气：“你也是心善，会来替我求情也是情理之中，这事不怪你，不过下次，可不许再瞒着我们了。”
“是。”
沈吟雪深吸一口气，还是将萦绕心头的顾虑说出：“陈如烟如今已是恨上我了，此次虽使她元气大伤，可难保她下次不会再对绵安府出手。”
“不必担忧，绵安府也不是吃素的。”
沈吟雪垂眸，并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