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仔细察看,然而既未见虫害,也不见病迹,好生无端。若只是浇水施肥不当,断不能致此横祸,正是百思不得其解。
柳默在旁看她眉尖紧蹙,走至她近前,轻声道:“若果然无措,亦不必担心,我自不会让他们为难于你。”
清漪闻得此言,心中暖流涌起,对他道:“多谢。且待我再检视一番。”
再仔细察看,仍然一无所获。想这定非寻常花病。
清漪悄悄驱动法力,打开绛苏灵目,找寻这牡丹花魂。
这绛苏灵目能见阴阳两界,在青罗峰中时,花株在侧,无须特特耗费法力,若在人间行走之时,则须法力开启。
灵目既开,便见牡丹花魂满面伤悲,正坐在叶中,若魂魄有泪,只怕已是泪如涌泉。
清漪以密语唤她,她惊异地抬起头来。
“牡丹,你为何如此伤心,可否相告?”清漪道。
牡丹不想在此得遇奇人,忙起身道:“你、你能帮我吗?”
“必当尽力。”清漪道。
牡丹深深拜得两拜,将前缘告知。
原来这牡丹前世为汶州布商之女金氏,嫁与邻县年轻县令何秀,齐眉举案,夫妻情深。
三年后,何秀升蔚州知府,金氏随夫赴任。
途中遇大雨所阻,滞留于一个荒废的庭院之中。大雨三日未歇,只得在荒院中等候。
第三日夜深之时,金氏闻得何秀异声,睁眼看时,只见一个黑衣大汉,手执尖刀,何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那大汉从他身上取出随身银两,见金氏惊醒,便也挺刀来刺。
可怜金氏一缕芳魂,只因恶人贪念,客死异乡。
待她芳魂游离出体,再看时,何秀之魂已不知所踪。
金氏此番冤死,实难甘心,冤魂不散,附于庭中牡丹之上。
金氏生前酷爱牡丹,颇通养护,是以这牡丹异常艳丽,不比寻常。
那日柳默之父柳权路过荒院,见到这株牡丹,喜其艳丽难得,便搬移回慕州,不想被蒋威看见,蒋威言语之间流露欲占牡丹之意,柳权不愿结怨,是以命柳默送至蒋府。
正好秦贤在柳府,平日难得与蒋府结交,认定这是个好机会,便揽了这个差事,将牡丹送至蒋府。
牡丹到得蒋府,金氏仍然勤加养护,牡丹盛开,甚是娇艳照人,引得当地官宦商家各式人等都来观赏。
牡丹乃花中之王,艳冠群芳,被视为富贵吉祥之物,蒋威得此花王,深以为傲。
不想这日宾客之中,竟出现了那日作恶之人。
金氏既见仇人,恨意填胸,只恨自己一缕冤魂,无力报得深仇大恨。是以日夜伤心恨切,牡丹受她爱护多年,感其伤悲,不再争艳斗奇,一夜之间,花谢叶残。
清漪听完,心下亦颇感伤。问道:“可知那人是谁?”
“只听别人唤他李老板,是个玉器商人。”金氏道。
“他长什么模样?”清漪又问。
“身材魁梧,手脚粗壮,五十上下。”金氏道。
“我自会去找寻,带来与你指认。”清漪道。
“全望姑娘成全。”金氏拜谢道。
“牡丹枯萎至此,我与它培些肥力,护住根脉,你且等我消息。” 清漪道。
金氏点头应承。
清漪收了法力。
取出所带药粉,刨开牡丹根下泥土,避开主根,将药粉撒上,再细细盖好。
又要了水,将根浇透。
处理妥当后,对蒋福道:“此花病症罕见,今我已撒下除病之物,只是是否有效,尚需些时日。过些日子,我会再来。”
蒋福不屑地一笑,不过碍于柳将军公子之面,敷衍道:“姑娘受累。”
清漪也不理会他。
对柳默道:“此间已处理妥当,暂无他事,可回了。”
柳默见她刚才一番忙碌,似乎有些头绪,但终究不知结果如何。
现下蒋威不在,还是速速离去为好,以免横生事端。
三人当下告辞出了蒋府。
出得府门,三人至茶楼坐了。
秦贤刚落座,便急忙问道:“如何?”
“尚不知。”清漪只道。
“姑娘不是撒了药?可救吧?”秦贤急道。
清漪却不急不徐,道:“如今尚未可知,只是略尽人事而已。”
秦贤听得这话,正是奇痒在身却无可抓挠,不知如何是好。
柳默在旁道:“秦兄且稍安勿躁,暂观后效吧。”
茶水上来,半杯饮过,清漪向二人问道:“这城中有几家玉器铺?”
“平日看百里姑娘并不喜佩戴金玉之物,不过到底是姑娘家。”秦贤道。
“秦公子可知晓吗?”清漪道。
“这个你算问对人了。要说这玉器铺,大小总有十来家。”秦贤道。
秦贤平日喜爱结交官宦子弟、商贾之人,城中何家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他总能得知。
“不知这些店铺都是何人经营?”清漪又问道。
“玉器价值不菲,多是有些根基的人家在经营。”秦贤道。
“想来大小玉器铺,都是在这慕州城内有些年数的人家了。”清漪道。
“几乎都是,不过也有几个外来的。”秦贤道。
“是吗?这倒难得了。”清漪道。
“城南梁家,原是京中富商,前年来此。因在京中得罪了人,吃了些官司,家财几乎散尽,不过到底颇有根基,到得这慕州城,仍能做此营生。”秦贤道。
“总算还不算太坏。”清漪道。
“城南还有一家,比梁家略小些,不过东西还挺全的。”秦贤又道。
“这家也是外来的吗?”清漪道。
“是五年前到此。”秦贤道。
“想来也是有些来头的了。”清漪道。
“这个倒不曾听说,似乎祖上并无甚营生。不过偶然在哪里发了迹的。”秦贤道。
清漪心下暗自留意。
“百里姑娘若有兴趣,可与我同去,我跟老板熟识,保你挑得上好的玉,其价亦可商量。”秦贤又道。
“这恐怕不妥。虽说与秦公子熟识,到底是买卖营生,怎好占别人的巧。”清漪道。
今日牡丹之事虽然未妥,但较之先前那些束手无策之人,秦贤就好像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眼下唯恐清漪不肯再来,只想着让她高兴高兴。
况他所说这人,确实与自己交情不错,总能给些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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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喝了一口茶,对秦贤道:“不知这老板贵姓,是何样的人?可好相与吗?”
秦贤忙道:“姓李,最是豪爽。”
李姓之人颇多,也不知是否是此人,如今且去看个分明。
便对秦贤道:“既如此,有劳秦公子。”
于是三人出了茶楼,将两匹马暂寄于此,径直往城南去。
路上清漪再问其他几家,似乎并无相合。
转过几条街,秦贤带二人到了一家玉器铺,匾额上书:“李记玉器”。
这老板文墨粗浅,连铺名也不细想,倒现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