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听她言道要前往沧浪县看望关鹂,便要同去。
清漪却道:“只是去探访一下,并无甚大事,我一人便可。”
柳默也不坚持,随即两人道别,各自走开。
清漪出得城来,立即加快脚步赶往沧浪县。
此时已是暮春天气,山间偶然有半开半落的梨花点缀其间,雪白晶莹,隐于两面青翠的山木之间,更显芳姿。
然而清漪心下记挂着关鹂,不知她可安好,也无心欣赏此景,只顾向前飞奔。
行至半途,忽闻得身后马蹄甚急,回头看时,柳默骑了自己的黑马赶将过来,左手还牵着后面一匹白马的缰绳。
及到近前,柳默勒下两匹马,道:“百里姑娘走得好快。”
“柳公子为何到此?”清漪诧异道。
“早间有些公事未了,如今皆已妥当,所以赶来。”柳默道。
事已至此,清漪也不再推辞。
柳默将白马牵过来,清漪翻身上马,两人同往沧浪县而去。
沧浪县距离慕州并不甚远。
两日后,二人便已到得沧浪县城。
二人先至府衙询问,近日可曾有个十八九岁的蓝衣姑娘来过,众人皆道并不曾见过。
清漪便欲去拜访县令汤远。
先写了拜帖递进去,署名却是宜州横河绸缎商方城。
柳默进去拜访,清漪只在县衙外等候。
柳默在厅前等候多时,那汤远方自后堂踱出。
双方寒暄已毕,汤远道:“汤某与方公子素未谋面,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柳默也不与他拐弯抹角,道:“我有一个妹妹,前段时间离开横河,至沧浪县寻亲,今日偶然到此,特来探望。”
“你的妹妹与我汤某有何相干。”汤远微微变色道。
也不容多说,起身便要送客。
柳默见他脸色变化,知道事有不妥,又道:“我这妹妹名唤关鹂,大人可有印象?”
汤远顿了一会儿,道:“有故人之女亦唤此名。”
“妹妹早年与汤家结下姻亲,大人可还记得。”柳默道。
“确有此事,只是多年未有来往,不知老友现今可安好吗?”汤远笑道。
“关家二老之事,汤大人未曾听说吗?”柳默道。
“未曾听说,有何事?”汤远只道。
柳默知再多说无益,只道:“关家二老已然病故,如今只剩关鹂妹妹一人。既然她未至汤大人处,那在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慢走,不送。”汤远道。
柳默出得汤府,将方才情形说与清漪,道:“你看如何?”
“他一味只说不知,也无法可想。”清漪皱眉道。
“难道关姑娘确实未至?”柳默道。
“且随我来。”清漪道。
清漪带着柳默来至后街无人之处,将包袱递与柳默,自己坐于桃树之下,驱动百里香阵。
柳默便在旁静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清漪起身,道:“已有了。”
“怎知?”柳默道。
“当日与关姑娘别时,我曾与她一个香袋,那香袋之中,装有我自制香粉,我若驱动香阵,百里之内,必能循香知位。”清漪道。
“当日你怎知有今日之事?”柳默奇道。
清漪一时默然,片刻方道:“世间之人,皆知贪慕富贵,厌弃贫贱。那关家初结亲时,汤远不过是个秀才,如今已是县令。这关家二老突然病故,关姑娘无依无靠,那汤家若是个良善人家,也就罢了,若是那等一味攀高附贵之人,只怕此事难谐。”
柳默听了,也默然不语。
“若只是退亲,还是小事。”清漪又道,“这等所谓的读书人,最好虚名,只怕为了遮掩此事,行些恶事,那关姑娘可就……”
“世人之心,实是难测。”柳默亦叹道。
“如今香味传出之处就在不远,可先去一探究竟。”清漪道。
柳默点点头。
清漪在前,柳默在后,不一时寻至一处,却是县衙牢狱所在。
“关姑娘在这里?”柳默道。
“香味确是从这里飘出。”清漪点头道。
“白日不便,还是待夜间再探吧。”柳默道。
清漪点头称是。
“若关姑娘果真在此,”柳默略一沉吟,道:“你我只怕不便住店……”
“我不妨事,便随意哪里都可歇脚。”清漪笑道。
柳默点点头。
当下二人先至小店用了晚膳,喂了马匹,便来至城外水畔坐等时辰。
暮春时节,夜来风中尚有一丝凉意,柳默自马上取下一件薄薄的蓝色斗篷,与清漪披于肩上。
清漪住惯山间,又有些修为在身,其实并不觉寒冷,只是,这斗篷上隐约透着他温暖的气息,一时醉于其中,也不舍得推辞。
两人并排坐于水侧,柳默道:“不想这汤远竟这等无情。”
“世上少颜回之属,多汤远之辈,这本也是常情。”清漪叹道。
柳默闻此言,一时亦无可辩驳。
两人默然同坐,只静静听那水流潺潺而过。
柳默原不喜言语,若与人一处同坐,难免要花些心思寻些话来讲。
而今与清漪同坐水边,月色如银,花影摇动,只觉风静水轻,似乎并不需要说什么。
清漪只觉这样坐在他近旁的日子已隔得太久太久,此时,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久违的相聚,亦并不言语。
两人不发一言,只同看这月色花影、听这虫鸣水动,而心意自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沧浪县狱中救孤女 慕州城两番解君危(下)
三更响过,二人起身。
于僻静处换了黑色夜衣,黑巾蒙面。
将马匹留于此处,越墙入城,悄然摸进狱中。
看来汤远对自己的谋算颇有把握,看守的人并不多,一路并无阻碍。
越往里走,清漪只觉香味越来越浓,拐过一角,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内,找到一人。
香味就是自她身上发出。
看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鞭痕累累。
清漪轻声唤道:“关姑娘,关姑娘。”
那人听得呼唤,动了一动。
清漪又再唤她:“关姑娘。”
那人缓缓爬起身来,似乎浑身疼痛难忍,捱至门边,又扑倒在地,见了来人,泪如雨下,
只叫得一声:“百里姑娘。”便晕厥过去。
清漪认清这人正是关鹂。
见此情状,不想果然被自己料中,那汤远竟是这等虎狼之人。
此时传来人声,两个狱卒正朝这边走来。
柳默拉了清漪至角落内贴墙隐了。
只听其中一人道:“这么晚了,大人怎么忽然要审这姑娘的案子?”
“听说失主催促甚急,是以要夜审。”另一个道。
“已经打成这样了,今夜还不知熬不熬得过呢。可怜这姑娘……”那一个又道。
“看她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会是什么大盗呢?”另一个叹道。
那一个忙“嘘”了一声,小声道:“你我只管提人便了,不可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