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仗着三百年修为,每日里全然不歇。
如此又过了月余,并不见那人有什么新举动。
清漪方稍稍安下心来,白日便也挪些时辰照护院中花草。
她既用心栽培,花事自然比先前长势好了很多,每日多多少少能卖出一些。
也只是勉强持平,并无多少盈余。
然清漪也并不急躁,每日只勤心侍弄罢了。
时值盛夏,那片梅林青翠碧绿,与那山色相映,甚是喜人。
想今年冬雪之时,或可一观其芳姿了。
这日清漪正在院中给那几株睡莲换些净水,忽听得院篱外人声嘈杂。
抬眼看时,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领了十几个兵士蜂拥进来。
细看那武将倒有些面熟,清漪细想一回,忆起在蒋威六十寿宴上见过此人。
此人名唤窦建德,是蒋威旧将。
这些人来势汹汹,却不知所为何事。
清漪只冷眼看他们进来。
这些人进得来,也不说话。
只见一个身着道袍、手执拂尘的老道四面探看,又闭上眼掐指作推算样。
再四处走了一圈,回到那窦建德马前,低声言语了一阵。
那窦建德听了,抬头看了一圈,只见清漪一人站在院中,便对她粗声道:“那个丫头,此间主人何在?”
“我便是,军爷有何贵干?”清漪淡然道。
窦建德上下打量她一番,这女子看得不过十八九岁,却孤身一人住在这城外荒郊,胆子够大的。
“有主便好,今日便速速搬离。”窦建德道。
“为何?”清漪道。
“还能为何?我家公子看上这块地了,要用来做别院,你速速离开。”窦建德道。
世间仗势行恶,强取豪夺,本是平常,只是今日见了,况又是自己辛苦建立的居所,清漪不免气闷。
若论动手,这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
只是,那蒋府实是难缠,僵持起来,只怕难在这慕州城立足。
当下踌躇不语。
窦建德见她无话,只当是畏惧蒋府名头。便道:“我话已搁下,明日便来收地。”
说罢,带着一帮人,仍呼啸而去。
这里清漪不忍割舍多日心血,然而又不欲与蒋府争执。
若论势力,柳将军府或可抗衡一二,只是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
何况,若争执起来,只怕柳默首当其冲,深受其扰。
如此辗转反侧,无有良策。
次日,晨光初露。
清漪终决定,舍此地与他,再另谋他处。
幸得那时陈钱处得来的银子尚有余、蒋府的赏银并关氏夫妇答谢之银两亦在,尚可一为。
天大亮时,齐喜牛仍推车前来运送花草。
清漪给他结了这些日子的银钱,对他道:“暂时不必来了。”
喜牛不知何故,不免有一问。
清漪道:“此地此后皆为蒋府所有,你不可再来,免生祸端。”
喜牛闻言,亦无他话。
接了银钱,空车回转。
然这喜牛也不回城东自家,却直往柳府,在府门前候着。
见柳默出来,忙上前作揖。
柳默见旁边突然转出一人,吃了一惊。
仔细看时,并不认得。
喜牛却道:“柳公子不认得小人,小人却见过柳公子。”
“你在何处见过?”柳默怪道。
“在百里姑娘处。”喜牛道。
“你如何知道她?”柳默奇道。
“百里姑娘做些花草营生,小人与母亲在姑娘处帮忙。”喜牛道,“偶然送些物事,在院门外与公子两次擦肩而过,是以认得。”
柳默细想来,似乎确有见过此人,那时只当是路过的农人。
便施礼道:“不知今日来见柳默,有何指教?”
“平日里皆是晨间去姑娘处将花草推出,至城内交予老母亲买卖。”喜牛道,“今日去时,姑娘多与银钱,只道今日起,地将为蒋府所有,不可再去。”
柳默闻言大惊。
“蒋府势大,我等下人有心无力。公子与姑娘素有来往,或者可稍加援手,是以特来相告。” 喜牛又道。
柳默忙谢过,又与了他些银两,当下也不去官中,骑了马直奔城外。
这边清漪收拾好随身物件,至院中将那盆鹤红花袖了,出得院门,到锦水边坐了。
想那些人来时,必定喧扰,也无兴致吹笛引声,只默然坐着看那水流东去。
坐得一时,想想无处可去,不如去秦老夫人处叨扰两天。
说起来,这阵子只忙着查探那欲谋害柳默之人,已经很久没去过秦府了。
当下起身,往城内走去。
远远见那窦建德带了十几个兵士骑马而来,旁边还有一位年轻公子,想是蒋家那位了。
便悄悄隐身树后,待那些人马过尽,方转出来,仍往城内去。
先去柳府,欲告知柳默自己暂离之事,以免他寻人不见。
只是等候多时,不见他出来。
又至官中军中探访一遍,皆无踪影,无奈先至秦府。
到得秦府,见了秦老夫人,施了礼,只道:“近日无甚要紧事,可否在府上叨扰两日。”
秦老夫人自然高兴,一口应下。
秦贤自然也无话说。
当日陪老夫人游了一会儿花园,将园中花草整理一番。
用了中饭后,老夫人歇午觉,自去睡下。
清漪便出得秦府,四处访看,是否有合适之处。
只是手中银钱不多,只剩得四十两,并一些散碎银子,怕只能在城内找个小间了。
寻了半日,并无有合适之处。
只得暂回秦府。
晚间仍与秦老夫人并秦贤说些闲话。
第二日,仍是午后出去找寻居处。
如今银钱无多,转了这两日已明了,城内房屋价高难得,只有赁屋而居了。
只是租赁处必然人多口杂,到底不似锦水边清净无人,终究没有属意的地方。
就算再想些法子弄了银钱,只怕难得那样好去处了,心下不禁怀念起锦水边梅林处来。
只是如今无法可想,还是再寻吧。
日落时,仍然空手而回。
回得秦府,晚间饭毕,与秦老夫人坐于园中,掌了灯,且说些闲话。
说讲间,秦贤进来请安,后面跟进一人,青色长衫,瘦长身形,面色如玉,略显苍白,正是柳默。
见了他来,清漪方想起,自己那日寻他不见,尚未告知移居之事。
本欲待寻下新居所再告与他,不想这两日竟无所获,因此尚未知会他。
柳默进来与秦老夫人施了礼,与清漪见过,盯着清漪看了一会儿,方才落座。
灯下再细看他,仿佛清瘦了些。
四人同坐,说起那日牡丹之事,秦老夫人道:“早说清漪必非凡手,果然药到病除。”
清漪只道:“过奖。”
又说起清漪亦通医道,秦老夫人便道:“如今我这孙儿每日在外宴请,饮食颇杂,不知是否于身有害,姑娘可否为他诊断诊断。”
既有此说,清漪不便推辞,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