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血?”桀风道。
“既是清漪所种,还能是谁?”桫椤爷爷笑道,“我如今便去制来。”
说罢,自往南边林中掠出。
柳默闻言,方忆起,那日清漪在那院中,以针取下自己之血,正是装入这浅蓝瓶中。
难怪那日在锦水边,她与自己看这鹤红花苗时,是那般神采。
清漪自是欣喜,对柳默道:“明日便可得,你可安心了。”
柳默心中已是百感交集,想起自己从前对她误会良多,又自感惭愧。
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清漪之手,唤得一声:“清漪……”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又只是呆望着她。
忽又想到,那已然长成、每年绽放的那盆,必然是……
怪道每次见这花时,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她离开锦水边时,将那一院花草尽皆舍弃,又只带得两盆鹤红花并那株三生草,原来竟是如此……
清漪见他只是默然望着自己,只道他已疲倦,便轻声道:“你如今安心睡下,养养精神吧。”
柳默便亦如言闭上眼睛,心中却将过往种种皆细细思来,更觉自己愧对她太多……
他中毒既深、思量一回,已是倦极,不觉又已睡去。
桫椤爷爷来时,只见清漪抱着他,靠着那大石、眼却直望着那棵绛石苏。
桫椤爷爷唤了她,将浅蓝瓶子递与她道:“如今只需两滴即可,这些你仍与它埋下,明年尚可用得。”
清漪将柳默扶下躺好,接过瓶来,仍将它细细埋好。
桫椤爷爷又自回往南边林中。
次日,桫椤爷爷再来至,将柳默身中毒血放出一些,又以法力将新血注入。
第二天仍是如此。
如此三日,那柳默脸上黑色,倒确是淡了些。
至第四日午时,雪爷爷自雪松内出来,只道:“解药已成。”
便与柳默喂下一粒黑色药丸,又与他内力推助,晚间再服一粒,仍与他助力扩散药性,那柳默脸上黑色已淡去大半。
清漪在旁自是欣喜不已,对雪爷爷、桫椤爷爷跪拜道:“多谢。”
柳默亦跪拜于地,道:“多谢两位老人家相救之恩。”
“何须谢我们,谢你们自己吧。”桫椤爷爷笑道。
“如今可与清漪交了差了,不然,她不知怎么怨我呢。”雪爷爷亦笑道。
“我怎会……”清漪道。
“你如今自然是不会了。”雪爷爷笑道。
说罢将一个黑色小袋交予清漪道:“这些你且带在身上吧。”又道:“那赤雨草尚余下一株,可得两粒清血丹,等你们不在这里聒噪我了,我再去炼来。”
“若那赤雨草再成时,我必再与你采来,你安心便是。”清漪道。
“这倒是,可别忘了。”雪爷爷道。
“不敢忘。”清漪笑道。
“如今他毒性还未除尽,又经这段凶险,还须多加调养,我就不多扰了。”桫椤爷爷道。
说罢告辞而去。
“这些时日,没日没夜炼这解药,我如今也得去歇歇了。”雪爷爷亦道。
言未毕,已然隐入雪松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叹无常沧海如烟 寻过往旧地重游
是夜,只得一弯新月,数点星光。
夜风习习,淡淡的草木花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柳默拥着清漪静静地坐于那大石之上。
毒未解时,只觉满腔话语不及诉说,如今解了毒,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柳默终于开口,对清漪道:“那鹤红花种子想必极为难得,你是如何有的?”
“这、我亦不知。”清漪顿道。
“你如何不知?”柳默奇道。
“当日那盆鹤红花,是你亲手种下,种子亦是你得的,我并不知晓。”清漪道。
柳默暗暗仔细想来,心中却仍是一片茫然,只觉记忆中空着一个无底的深洞,无以填补。
“今次我所种的,却是原来这盆结下的种子,它一百年方得一粒,如今我亦只得两粒。”清漪又道。
此时,柳默心中自然有一个极想知道的问题,只是,不敢问出来。
踌躇半晌,方缓缓道:“那时候,我们、究竟为何、分开……?”
又顿道:“你若不愿,便不用说……”
清漪沉默不语,那日的情景又纷沓而至,片刻方缓声道:“并非我不愿,只是……”
顿了顿,方道:“那日在锦水边所言,其实、并非虚言……”
“究竟发生何事?”柳默道。
清漪起身走至一棵树下,缓声道:“那时,隐州颇不太平,恶贼群起,朝廷只顾边疆战事,并不顾及百姓死活。且为充军饷、税赋繁重,农家辛苦一年,缴完税赋时,已是所剩无几。山贼几番来至村中逼要粮食,村民们自己尚无糊口之物,又拿什么与他。他们见索要不成,便至村中抢夺,初时只来得几人,村民们将其击退。谁知,次日山贼群集而至……”
说至此处,声带哽咽,住了声。
柳默走至她身侧,将她紧紧拥住,道:“别说了、都过去了……”
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总归应该知晓的。”
又接着道:“那日、多亏了你,抢得一匹马来,与我逃出村子,直奔至瑶夷山中,只是……”
说着,眼中落泪,哽咽道:“你已身受重伤,我、空学了一身医术,却……救不了你……”
柳默伸出手来,轻轻将她泪水拭去,柔声道:“别伤心了,如今我不是陪着你吗?”
清漪将头埋在他胸前,仍自哽咽哭泣。
柳默便静静拥着她,待她平静下来。
只是心中不免又努力地去回想,然而,仍是毫无半点印象。
清漪渐渐平静下来,柳默牵了她,两人便坐于树下相偎。
“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该好好歇歇了。”柳默道。
“你身上之毒尚未除尽,也该好好修养了。”清漪亦道。
两人便在那草地之上,相挨睡下,各自修养精神。
柳默见清漪已然熟睡,却悄悄起身,来至雪松外,轻叩雪松树干,悄声唤道:“雪爷爷。”
候得片时,不见雪爷爷出来,便又轻叩两下,道:“雪爷爷,柳默有事相询,还望一见。”
话音落下,雪爷爷自雪松中现身出来,打着哈欠,道:“这么晚不睡,唤我老头子做甚?”
柳默见他出来,拜倒于地,道:“柳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人家应允。”
“应允?什么?”雪爷爷道。
“老人家既有显魂丹之力,不知可否借柳默一观。”柳默道。
“这却不能。”雪爷爷道。
“还望成全。”柳默叩头于地。
“不是我不与你看,只是,这显魂丹所照之人,并不能见其中影像,只我等旁人能见罢了。” 雪爷爷摇摇头道。
柳默不想竟有此一说,一时沉默不语。
“便是清漪,她已非人非魂,其实亦是照而不得。”雪爷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