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让她多跪一日。”姥姥冷声道。
“桑洛有何不到之处,姥姥告诉我,我皆改过便是,只望您成全我和清漪。”桑洛道。
“你并无不到之处,只是我们寒门小户,高攀不起。”姥姥道。
“我与清漪已有约定,今生今世,绝不相离,姥姥您可放心。”桑洛长身揖道。
“你若再说时,她只怕三日也不能起来了。”姥姥却仍冷声道。
桑洛见她仍是如此,便道:“姥姥全然不听,桑洛便在此相陪便是。”
姥姥见他这般,直盯着他,道:“你最好快回家去,不然,哼……”
“您老饶了清漪,我自回家去。”桑洛道。
姥姥立起身来,道:“那我便去寻一个能带走你的人!”
说着便往院门走去,桑洛见状,忙起身来拦在她前面,无奈道:“好,我现在回去。”
望了一眼尚跪在院中的清漪,打开院门,踏门出去。
姥姥在后,随即将门合了。
只听院内,姥姥道:“将水端好,不许洒出!跪到明日早间才许起来!”
桑洛立于院外,亦并不离去。
姥姥在内又道:“你只在我家门前这样,叫别人见了,好说我家教无方,说她水性轻狂吗?”
桑洛默然半晌,只好转身回转家门。
进得自家院门,亦不进屋,只在那院中跪倒。
桑远见他如此,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说服姥姥,只好在这里陪她。”桑洛道。
桑远便知与那百里家有关,叹道:“你这是何苦!她家不过是寻常人家,以你的人品相貌,便寻个好十倍的,亦非难事,何苦这样?”
桑洛道:“爹,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了!世上自然有比她好的,只是孩儿此生,只此一人,别人如何,皆与我无干。”
他自跪在那儿,晚饭时桑远来叫,亦不起来。
看看夜深,桑远又来拉他,他只道:“爹你自去睡吧。”
夜里桑远又出来劝得两回,他还只是跪着。
桑远无奈,便随他去,亦不再来劝他。
桑洛在院中直跪到天明,方起身来,亦不进屋,出了院门,直往清漪家去。
因跪得一夜,膝盖疼痛,走得慢些。
到得清漪家院外,立于墙外细听一回,并无一声。
爬上墙头,伸头往里一看,清漪还跪在院中,手中还端着那盆水。
端了这一夜,手兀自微微发抖,看她脸色亦是苍白,紧咬着嘴唇,勉强跪直身子。
不想姥姥竟真这般狠心!
桑洛在外不由心中酸痛,下得墙头,就要去推门。
手刚触及门沿,又缩了回来。
默立一回,终转身回至家中。
次日晨间,只怕清漪今日要去山中,便至村外等候。
然而候得多时,并不见清漪踪影。
如此过得三日,皆不见清漪出村来。
知是姥姥怕他二人在外私会,已禁了她去山中采药了。
桑洛便又来至清漪家院外,只是亦不走近,远远立于树下望着清漪家方向。
望了多时,并不见有人出入。
时将近午,方见姥姥挎了个篮子,出门往街市去了。
桑洛看她走远,方上前轻叩院门。
院门开时,正是清漪。
几日未见,她脸色依然苍白,身形愈显消瘦。
然而,见了他,却对他微微笑道:“你来了。”
桑洛默然望她一回,柔声道:“膝盖还疼吗?手怎么样?”
“已经好了。”清漪笑道。
桑洛进得院中,掩上院门,将清漪拥过,哑声道:“姥姥平日对你,皆是这般严厉吗?”
“也不是,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清漪道。
桑洛沉吟一回,轻声道:“清漪,跟我走吧。”
清漪一惊,立正身子,道:“什么?”
“姥姥若要我改的地方,我自会尽皆改过;要我做什么,我亦会想办法做到;可是,她如今只折磨你!这不行!”桑洛拉过清漪手,道:“如今只有你随了我去,方能成得此事。”
清漪抽出手来,摇头道:“不可!这万万不可!”
“你不信我吗?”桑洛道,“还是,你后悔了?”
“不是!”清漪又摇摇头,沉吟一回,道:“姥姥她如今这般年纪,其实身体已然不大好了,是不能离人的……”
桑洛亦沉默不语,半晌,缓声道:“那便再慢慢想别的法子。”
清漪点点头,忽又道:“你快走吧,姥姥回来见了你,又要生气了!”
桑洛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
清漪又道:“这阵子,先别过来了……”
桑洛默然不语,半晌道:“我会再想办法的。”
拉开院门,回头又望一眼清漪,清漪微微笑着,柔声道:“快回去吧。”
桑洛方提步出了院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桑家门聘媒提亲事 百里家索聘三生草(下)
此后几日,桑洛便只是夜间饭后悄然至清漪家院外,默立一回,听院内一老一少时有应答,皆是寻常家话。
思量得几日,并无头绪。
这日晚间睡时,忽摸到怀中一物,取出看时,却是袁伯赠予的那颗鹤红花种子。
默看片刻,想那袁伯言语之间似乎与姥姥颇有些渊源,何不去请他说说。
心下有了主意,次日晨起便早早地来至袁伯家中。
袁伯见了他,只笑道:“进来吧。”
桑洛便进屋,二人对面而坐。
“这么早就来,可有急事?”袁伯道。
“袁伯与清漪姥姥,可相熟吗?”桑洛顿道。
“常有些往来罢了。”袁伯道。
“如今姥姥她、拒了媒人、推了亲事;无论我说什么,只是不听;又只对清漪施以严罚。不知我究竟何处不对?”桑洛道。
“并非你不对。”袁伯摇摇头道。
“那究竟是为何?”桑洛道。
“你且莫问,我今日得闲,去百里家走一遭吧。”袁伯道。
“如此,多谢了!”桑洛起身一揖道。
“你先不忙谢我,成与不成,尚在两说。”袁伯立起身来,道:“既要去,便趁现在。”
桑洛亦起身,二人出得门来,行得一段,在街前作别。
袁伯自往清漪家去,桑洛便回家中等候。
候得一个多时辰,仍不见袁伯到来,心中焦急。
立于院中,袖中取出长笛,吹得几声,皆是杂乱,复又收了。
又过得半个多时辰,方见袁伯进得院来。
桑洛忙迎上前去,急道:“如何?”
袁伯看了看他,摇头叹道:“清漪姥姥,要我别与她寻亲,只要农家实诚本分之人。”
桑洛闻言,默然不语。
袁伯拍拍他肩,道:“且莫心急,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说罢,与他作别,桑洛将袁伯送出院门,回至屋中,坐于桌旁,苦思良策。
然而,白日夜间,苦思百遍,无有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