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胭脂进来施礼道:“夫人,老爷今晚歇卓姨娘处,不来了。”
唐素秀也不抬眼,只道:“知道了。”
胭脂便出来,径直出了海棠苑,往别处去了。
“相公要去、看看三弟吗?”清漪悄声道。
柳默略点点头,两人便悄悄跟在胭脂身后,来至一处,却是从前刘氏所居菊风苑,如今却书着芙蓉苑三个大字。
不想刘氏也已不在,两人心中皆有些凄凉之感。
两人入得苑内,立于窗外树影之下,窗户关着,并不见屋内情景。
只闻柳占与一女子调笑之声,其言不堪入耳,这卓姨娘只怕非良善出身。
柳默便忙拉了清漪出来,道:“去祠堂吧。”
清漪点点头。
两人便来至祠堂,堂中果然多了柳权、钱氏、刘氏三人牌位。
柳默也不点香,只拉了清漪与三人并韩氏叩了头。
拜完出来,牵了清漪跃出柳府。
青罗峰在南,两人出了柳府,柳默却拉着清漪往城西走去。
清漪心下自明,便也跟着他。
不一时二人来至当年清漪居所处,幽微的月光之下,只见残梁断瓦,盆碎篱倒,梅林中皆是焦黑之株,已全然毁去。
柳默望着眼前的景象,默然不语。
清漪轻握他手,柔声道:“如今有青罗峰为家,相公不必伤心。”
柳默揽过她,又看一回,方道:“走吧。”
两人牵手闲步,来至锦水边。
一弯新月在云中时隐时现,时时悄悄洒下微微清辉。
树影婆娑、花影绰约,绿水汤汤而去,一切皆仿如从前。
两人在水边相挨坐下。
柳默取出袖中长笛,悠悠吹出一曲,却是那首《长相思》。
清漪只在旁静静听他吹奏。
一曲终了,柳默轻轻揽过清漪,念道:“一曲长笛、尽染清辉,长如满月、朝夕相依。”
清漪侧头望他,亦念道:“锦水淙淙,烟波朦朦。霜月无尽,长与卿同。”
两人执手相看,相视而笑。
柳默默然望着清漪,片刻柔声道:“谢谢你,娘子。”
“谢什么?”清漪笑道。
柳默轻轻抚摸她脸颊,微微哑声道:“若没有你,我该何处为家……”
清漪闻他此言,眼中隐隐泛起泪花,只默默望着他,忽道:“你猜,那两朵睡莲若开时,究竟是白色还是红色?”
柳默闻她此问,脸色黯然,叹道:“如今,已再不可能知晓了……”
清漪微微笑着,凑近他脸,悄声道:“是……红色……”
柳默一时怔住,道:“你怎么知道?”
清漪在他唇上轻轻吻下,复抬起头来,眼望着他,笑道:“我就是知道……”
柳默亦微微笑开,将她拥住,柔声唤道:“娘子……”
又笑道:“只一次吗?”
清漪站起身来,笑道:“要下回,就等你赢了下一次吧!”
说着已将青思放出,先坐了上去,伸手来拉柳默,两人同乘。
“难得出来,娘子可想去哪里游玩一回吗?”柳默道。
“从前总在外面,那绛石苏已两百年未曾好好开过了,总是断断续续的,如今得好好守着它。”清漪道。
“守着它做什么?”柳默奇道。
清漪顿了顿,缓声道:“绛石苏花、需五百年才能结得一颗种子。”
柳默便知她意,亦不再多言,只自背后轻轻拥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空山闲耕种 盛京闹灯节(下)
将至青罗峰时,天已微亮,忽见对面白影迎面而来,正是桀风。
赤雪与青思互相鸣叫招呼,清漪亦对桀风道:“这是要去哪里?”
“闲来无事,到处看看。你们自哪里来?”桀风道。
“慕州。”清漪道,又对桀风道:“最近怎么总不在,也要常回来才好。”
“无事时自会回来的。”桀风道。
“我这里尚有些缩骨丹,你可要吗?”清漪又道。
“不用。”桀风只道,已乘了赤雪飞出。
“还是这么样!”清漪摇摇头,向他背后大声道:“多加小心!”
桀风并不搭言,霎时已在远处了。
两人回至青罗峰,仍如从前。
柳默亦找了些《四民月令》、《齐民要术》来读,只是流霜林中空地并不多,所种有限。
不过只有清漪柳默每日食用,其他青罗峰诸人仍如从前,并无须这些东西,又常在山中采些野菜、蘑菇之类,是以也已足够。
因桀风尚为人身,倒也常与他送去,只是他总是不在,常常空跑一回。
清漪倒种得不少花草,四季不断,只是桂树、九香木等就不再种了。
梅树亦换了盆栽,倒多种了几株,红白皆有,只是亦不能如锦水边那样成林了。
有些新的心得时,便亦收入《万花集》中。
从前途经各地见得一些奇花异草亦不能样样皆种得,只选了两三种先种下。
一株月轮,与月同圆同缺。
一株欢颜,早中晚随阳光幻化赤、橙、黄、蓝、紫、青等多种颜色,若遇雨天,则收而不开。
尚种有一株风云草,可预知天气,迎风挺立则天将晴,叶收不展则欲雨。
柳默见了,无不称奇,更喜风云草报得天气之变化。
那盆新种的鹤红花已然长成,如今已开始抽枝散叶,清漪已与它换了一个稍大一点儿的盆,看它长势明年或能开得了。
物换星移,瑞雪飘过,算算日子,又该是人间元宵了。
“每日只在这青罗峰中闲过,娘子可想去热闹一回吗?”柳默道。
“自然好。”清漪喜道。
柳默默思一回,道:“人间繁华之处,莫过天子脚下,京城风光,不如就去那里如何?”
“还真没看过京城的元宵呢,那便去看来。”清漪笑道。
算了算行程,道:“青思如今一个时辰已能飞得约三千里了,算算两个时辰左右便能到得,元宵出发亦不会晚。”
“那便待当日出发吧。”柳默点点头道。
到得元宵这日,清漪仍是一身素白衣衫,披了件紫色大氅;柳默亦只着了件寻常家衣,披了他那件银灰色大氅,二人收拾停当,乘了青思,直往京城飞去。
这京城繁华热闹之处,果然非小村小镇可比。
只街道便绕了几十里,处处挂起彩色花灯,将一城暗夜竟照得如白昼一般,更多了万千殷红照暖、炫彩如虹。
灯市上游人如织,摩肩擦踵,又有许多文人雅士在那灯下三五聚集,或即兴口占,或出题猜谜。
两边楼上时闻清歌曼妙,亦可见纱窗内舞袖婆娑。
细看所挂灯盏,其精致工巧之处,更非山村草镇可比的了。
许多平日不得出门的闺阁小姐此时亦盛装出行,在绚丽的灯市上与满街彩绘花灯争妍夺艳。
也有携了孩子一家齐出,其乐融融,共享盛会的。
柳默牵了清漪,边走边看,时时停下来听一回文人之词,看一回花灯之绘。